火把的光还在墙上晃,水波一荡,纹路就跟着动。王皓的手没松开雷淞然后领,眼睛死盯着那块凹槽。刚才还响着的滴答声没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别喘粗气。”王皓低声说,“声音停了,不代表里面没东西在转。”
雷淞然缩了下脖子:“那你捏我干啥?我又不是机关扳手。”
李治良一把拽住他胳膊:“你再往前半步,我就喊了!”
“你喊啥?”雷淞然小声怼回去,“这地方连回音都懒得出声。”
“闭嘴。”张驰从后面压低嗓门,“你们俩吵得跟菜市场似的,真当这是来赶集?”
任全生已经贴到墙边,指尖顺着岩壁上的线条走。那纹路歪歪扭扭,像是用钝刀子刻出来的,深浅不一,但走势有规律。他摸到一半,突然停住。
“这不是图。”他说,“是路标。”
“啥意思?”蒋龙凑过来,一手按刀柄,一边往上看。
“老辈人进大墓,怕记不住道儿,就在墙上留记号。”任全生指了指一道斜裂的缝隙,“你看这条线,断了又接上,说明前面有塌方绕过去了。这种对称纹,一般是提醒‘两边不能踩’。”
史策掏出算盘,珠子轻轻一拨。她没说话,开始对照墙面的走向,嘴里默念几句,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个方向。
雷淞然看着她:“你这又是跳大神又是掐算的,能靠谱吗?”
“你要是想被夹成肉饼,现在就可以冲。”史策头也不抬,“反正我算的是活路,不是给你选死法。”
“我就是急。”雷淞然挠头,“咱在这儿站半天,谁知道马旭东的人是不是已经在里头搬宝贝了?”
“那就更不能瞎撞。”王皓把火把往左边挪,“金凤钗插不进去,说明原来的机关变了。硬来只会触发备用阵。策姐在推演,等结果。”
雷淞然撇嘴,但没再动。
史策的算盘又响了一声。她抬头,看向左侧第三道裂缝:“走这边。避开中间主道,从离位切入。坎位有反制,踩上去会引动两侧石兽合拢。”
“石兽?”李治良声音发紧。
“嗯。”史策点头,“楚墓喜欢在通道埋青铜虎豹,机关一动,它们就从墙里弹出来,咬人腿。”
“那……那咱们不走中间?”李治良咽了口唾沫。
“当然不走。”王皓把火把举高,“听策姐的。”
他带头往左移,脚贴着岩壁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跟上。绳索绷直,没人敢掉队。
雷淞然走在李治良前头,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刀。他回头看了眼表哥:“你要是腿软,就说一声,我背你。”
“谁腿软!”李治良瞪他,“我是怕你乱来!”
“我多老实啊。”雷淞然咧嘴,“吃饭、睡觉、打小报告,哪样不是正经事?”
“你少贫。”蒋龙在旁边骂,“再废话,我拿布堵你嘴。”
队伍慢慢靠近那条斜缝。裂缝比看起来深,火光照进去,能看到内壁也有纹路,像是蛇缠着鸟的形状。王皓蹲下,用手蹭了蹭石头表面。
“有人走过。”他说,“痕迹新鲜,最多两个时辰。”
“日本人?”张驰问。
“不一定。”任全生摇头,“鞋印不像军靴,倒像是布底鞋,可能是本地人。”
“本地人懂这个?”雷淞然不信。
“山里有些老猎户,祖上传过走墓的本事。”任全生说,“不过现在剩不了几个。”
王皓站起来:“不管是谁,他们没触发机关,说明知道怎么走。咱们照着策姐说的路线,贴边过去。”
他第一个钻进裂缝。火把一晃,照亮前方五步内的路。地面平整,没有松砖,两侧岩壁也没有明显凸起。
史策紧跟而入。她把算盘收回怀里,眼睛不停扫视四周。蒋龙和张驰一左一右护住侧翼,李治良拉着雷淞然最后一个进来。
“别拉我。”雷淞然甩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比三岁小孩还不省心。”李治良咬牙,“上次偷红薯差点让人打断腿,你还记得不?”
“那叫战术性转移。”雷淞然哼了一声。
“你再出声,我就把你踹回水里。”张驰回头瞪他。
裂缝越走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头顶的岩石压得很低,王皓不得不弯腰。火把的光被压缩成一团,照得人脸忽明忽暗。
“慢点。”史策突然伸手按住王皓肩膀。
队伍停下。
她蹲下,手指划过地面一道浅痕:“这里有滑动过的痕迹。不是自然风化。”
“机关?”王皓问。
“可能是。”史策眯眼,“下面应该有暗轨,一旦踩错位置,整段岩壁会合拢。”
“那咋办?”雷淞然踮脚看。
“贴右边走。”史策站起身,“左边三寸是触发点。”
王皓点头,继续前行。这次他每一步都先用洛阳铲探地,确认安全才迈脚。其他人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一个接一个挪过去。
走到尽头,裂缝豁然开阔。前方是一段短廊,地面铺着青石板,中央有一道凹槽,形状和之前一样,也是展翅鸟形。
“又是门?”雷淞然皱眉。
“不。”任全生摇头,“这是过渡区。真正的主墓室还在下面。”
王皓把火把压低,照向地面。青石板上有几道交叉划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反复测试过。
“有人试过机关。”他说,“没成功,或者……不想惊动。”
“那咱们呢?”李治良小声问。
“走策姐指的路。”王皓回头,“不碰中央槽。”
他转向左侧通道。那里有一扇矮门,仅到胸口高,门框上刻着八个字:**离火通途,坎水绝命**。
“离火……是生门?”雷淞然念了一遍。
“理论上是。”史策说,“但得确认里面有没有二次陷阱。”
“你又要算?”雷淞然翻白眼。
“你有别的办法?”史策冷笑,“还是你想趴进去探路?”
“我就是嫌慢。”雷淞然嘟囔。
“慢比死强。”蒋龙拍他脑袋。
王皓没再争论。他把火把交给史策,自己蹲下身,用洛阳铲尖轻轻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股热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铜锈味和一点焦木气息。
“里面有空气流动。”任全生说,“说明通着外面,或者有通风道。”
“也可能是毒气。”张驰提醒,“别忘了佐藤那帮人干过啥。”
“火把没灭。”王皓观察火焰,“氧气够,没毒。”
他取回火把,第一个弯腰钻进去。史策跟上,其他人依次进入。空间比想象中大,是个方形小室,四角各有一盏青铜灯座,可惜都没油了。
正对门口的墙上,又是一组纹路。这次不是零散线条,而是完整的图案——一只凤鸟衔着一支金钗,下方刻着两行小字:
**凤引归途,纹定生死**
“这不就是地图上的铭文?”雷淞然指着。
“对。”王皓走近,“和金凤钗上的字一样。”
“那是不是说明……”李治良声音发抖,“咱们找对地方了?”
“还没完。”史策走到墙边,手指划过纹路边缘,“这图不只是标记。它本身是钥匙的一部分。”
“啥意思?”蒋龙问。
“意思是。”她回头,“我们必须按照纹路上的路径走,一步错,整间屋子都会塌。”
“那咋走?”雷淞然挠头。
“从凤尾开始。”史策说,“绕颈,过翅,落于喙尖。七步之内,不能停,不能回头。”
“谁来走?”张驰问。
“我。”王皓说。
“你受伤了。”史策皱眉。
“所以我才走。”他笑了笑,“真塌了,你们还能跑。”
没人笑。
王皓把火把插进墙角的灯座,空出双手。他站在凤尾起点,深吸一口气。
“开始。”他说。
脚步落下。
第一步,稳。
第二步,纹路微微发亮,像是渗了光。
第三步,地面轻震。
“别停。”史策低声说。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王皓的脚刚要落向第七步,雷淞然突然开口:
“等等!”
王皓停住。
“怎么?”史策转身。
雷淞然指着墙角:“那边灯座……是不是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