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潮阁内 诸天消息
踏入镇渊关的瞬间，古尘便感到至少十七道强横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关内不同方向扫来。
这些神念或霸道，或阴冷，或好奇，或漠然，但无一例外，都蕴含着至少圣王巅峰的修为气息，其中更有三道深沉晦涩如无底深渊，显然是大圣层次的存在。
他们并非刻意针对，更像是镇渊关的一种“惯例”——每当有新的、且值得注意的强者入关时，那些早已在此扎根、或暂居的各方人物，总会以这种方式进行最初的“打量”与“评估”。
古尘面色平静，周身混沌母气自然流转，将那些探查的神念无声无息地隔绝在三尺之外。他步伐不疾不徐，行走在镇渊关宽阔得惊人的街道上。
街道地面是一种暗金色的金属，温润如玉，却又坚硬无比，隐隐有混沌焰光在内部流淌。两侧建筑风格粗犷而古老，多以巨大的星骸骨骼、神铁矿石直接垒砌而成，充满了蛮荒与力量感。往来修士数量远比前九关稀少，但质量却高得吓人。古尘一眼望去，十人中至少有七人是圣王修为，剩下的也多是圣人巅峰，且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显然都是历经无数厮杀磨砺出的真正强者。
他这身青衫银发、气息渊深的模样，在人群中颇为醒目。尤其是那自然流转、隔绝神念的混沌母气，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是他？”街道旁，一座以古兽头骨搭建的酒肆中，一名身披赤红鳞甲、额生独角的大汉放下手中酒碗，眯眼看向古尘的背影。
“谁？”同桌的同伴，一个干瘦如竹竿、皮肤呈青灰色的修士问道。
“古尘。”独角大汉压低声音，“近几年古路上风头正盛的那个轮回体。听说在陨星关外渡了场旷世圣王劫，连破三重天。后来独行星空十三年，银血族、三眼古族、八臂修罗族几次围杀都没能留下他，连幽冥殿三位‘勾魂使’都折在了他手里。”
“是他？”干瘦修士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传闻他心狠手辣，动辄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呵，古路争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留什么活口？”另一桌，一个抱着酒坛狂饮的虬髯老者嗤笑一声，“不过这小子确实是个狠角色。听说他修轮回大道，道域诡异得很，能扭曲崩解他人法则圣域。寻常初入大圣的，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
类似的低声议论，在古尘经过的街道两侧不时响起。显然，他这十几年的战绩与凶名，已然随着那些侥幸逃脱或暗中观战者的传播，在这帝路后半程的强者圈子里，初步流传开来。
古尘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目标很明确——关内最高处，那座悬于归墟裂隙边缘的建筑。
听潮阁。
此阁并非砖石所建，而是直接以某种虚空神木的庞大根须编织、生长而成，通体呈古朴的暗褐色，枝桠虬结，浑然天成。它并非坐落在地面，而是从镇渊关最内侧的城墙延伸而出，如同一只探向归墟裂隙的巨大鸟巢，一半在关内，一半悬于那吞吐着混沌潮汐的恐怖深渊之上。
阁楼共九层，越往上，离归墟裂隙越近，能感知到的法则潮汐也越狂暴，当然，价格也越昂贵。
古尘直接登上第八层。
这一层只有九个独立的隔间，每个隔间都以天然形成的木纹分割，内部空间不大，却异常宁静。推开隔间面向归墟的“窗”——那其实只是一个不设遮挡的巨大开口——便能直面下方那翻涌着无尽混沌气、回荡着万道轰鸣的恐怖深渊。
古尘在靠边的隔间坐下。立刻有侍者无声出现，奉上一壶以星辰精粹冲泡的灵茶，又悄然退去。这里的侍者修为都有圣人层次，且训练有素，绝不会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他指尖轻触栏杆。栏杆温润，触感并非木质，反而更像温玉，且隐隐传来有节奏的、微弱的搏动感——仿佛整座听潮阁都是活物，在与下方归墟的潮汐同频呼吸。
闭上眼，轮回感知顺着指尖蔓延开去，与那搏动融合。
瞬间，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拉长，向下探入那片混乱狂暴的法则之海。
他“看”到了无数破碎的大道碎片，如同海底的泥沙，在混沌潮汐中翻腾。有些碎片来自早已湮灭的古星，带着衰亡与终结的道韵；有些碎片沾染着神魔血气，充斥着杀戮与疯狂的意志；还有些碎片，则闪烁着极其古老、甚至可能不属于这个纪元的奇异道则光泽……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独特的感知中时，隔间外，堂内修士的交谈声，伴着下方隐约传来的潮汐轰鸣，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北斗葬帝星那边的消息，越来越不妙了。”一个声音略显沙哑，带着疲惫，“太古时代人族在太古万族锋芒下举步维艰，虽有极道帝兵镇压底蕴，但顶尖高手断层严重，据说一些圣地和荒古世家已经封山闭门，暂避锋芒。”
“何止北斗。”另一个清冷的女声接话，“紫微星域也不太平。太阳神教的那位老皇主，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纪元，三年前坐化了。他一走，太阳神教失了定海神针，对头们蠢蠢欲动。更诡异的是，太阴神教圣地内的‘太阴玉湖’，无缘无故干涸了近三成，据说是本源流失，疑似与太阴人皇一脉的传承断续有关……两大人皇道统同时示弱，紫微星域的平衡，怕是要打破了。”
古尘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紫微星域，太阳神教……师尊穆老，还有姜灵儿他们，不知如今如何了。
“飞仙星那边才叫热闹。”一个粗豪的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有修士在一处疑似神话时代的遗迹里，挖出了半页以仙道符文书写的古经，据传可能直指长生奥秘。消息走漏，引得数位隐世的准帝现身争夺，打得一片星域都崩碎了，最后那半页仙经不知所踪，也不知落入了谁手。啧啧，准帝战啊……多少年没听说过了。”
“仙经？”有人嗤笑，“飞仙星那种地方，号称最接近‘仙域’的古星，隔三差五就冒出点‘仙缘’传闻，十成里有九成九是假的。就算真有半页仙经，上面的仙道符文，这个纪元谁能看懂？弄不好还是催命符。”
“真假不知，但飞仙星如今是风云汇聚，不少古路上的天骄都改道往那边去了，都想碰碰运气。”
话题很快又转回第十关本身。
“说起来，咱们镇渊关的‘万道熔炉’，还有三年就要开启了吧？”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期待。
“嗯，规矩是每甲子开启一次，算算时间，确实只剩三年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这次据说与以往不同，守关的几位老大人从归墟深处引回了一缕‘混沌道火’，要投入熔炉核心。若能经受住混沌道火淬体，对肉身、神魂、乃至自身大道的锤炼，都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混沌道火？！”堂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那可是开天辟地时残留的原始火焰，一丝便能焚毁大圣兵器！用来淬体……怕是圣王巅峰进去，能活着出来的也不多吧？”
“机缘与风险向来并存。万道熔炉本就是筛选真正强者的试炼，受不了，便没资格走向古路更深处。”苍老声音平淡道，“不过这次有混沌道火，恐怕关内那些闭关的老怪物，还有在归墟深处探险的家伙们，都会提前出来。到时候，争夺熔炉核心位置的竞争，怕是会前所未有的激烈。”
古尘静静听着，心中将“万道熔炉”、“混沌道火”这些关键词记下。这无疑是他提升实力、淬炼地书与尘界的绝佳机会。
就在这时，邻桌的低声交谈，引起了他更深的注意。
那是两个看起来年岁颇大的老圣王，身上带着长期深入险地探险留下的风霜与伤痕气息。他们声音压得极低，且布下了简单的隔音结界，但如何挡得住古尘的轮回感知？
“……归墟深处，第七层‘沉渊区’附近，最近喷发波动异常频繁。”其中一个独眼老圣王声音沙哑，“我上个月冒险靠近边缘，亲眼看见喷出来几块‘虚空神金’的碎片，还有一截疑似真凰骨的东西……可惜，蚀骨阴风来得太快，没敢深入。”
“第七层？”他的同伴，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者眉头紧锁，“那里已经是圣王能探索的极限了。再往下，第八层‘寂灭区’，第九层‘归墟核心’……根本不是我们能碰的。蚀骨阴风最近确实邪门，不仅出现得更频繁，威力也更大。老毒物他们三个，就是昨天在第六层边缘被一阵突然爆发的阴风卷进去的，连声惨叫都没传出来，魂灯就灭了。”
“蚀骨阴风……”独眼老者咂咂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那玩意儿专蚀道基，坏肉身，灭神魂，圣王宝体沾上一点，不及时断臂求生，不出一时三刻就会化成脓血。听说那根本不是什么‘风’，而是归墟之眼消化万物后，排出的‘残渣废气’，里面混杂着无数被磨灭生灵的怨念与破碎道则……沾上就难摆脱。”
“富贵险中求。第七层喷出的东西，价值远超前面六层。我打算再准备些抵御阴风的宝物，半个月后，再去探一次。”缺耳老者眼中闪过决绝。
“你疯了？老毒物他们刚折在里面！”
“正是因为他们折了，知道那地方的人又少了几个。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或许能捞到最后一波好处……之后，恐怕真要等万道熔炉开启，吸引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才适合再下去了。”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低，最终被堂内其他话题淹没。
古尘收回感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星辰灵茶入腹，化作温和的暖流，滋养着圣躯。但他的心思，却已飘向了下方那片翻涌的混沌深渊。
归墟深处，异常喷发，蚀骨阴风，虚空神金，真凰骨……
还有，那所谓的第七层“沉渊区”，第八层“寂灭区”，第九层“归墟核心”……
这镇渊关，果然不简单。不仅仅是帝路关卡，其镇压的归墟之眼本身，就是一个蕴含无限危险与机缘的绝地。
三年后的万道熔炉，混沌道火淬体，他势在必得。
而在这之前，或许可以先去那归墟深处，探上一探。
毕竟，轮回体对“死亡”、“终结”、“归墟”这类道则，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抗性。那令寻常圣王闻风丧胆的蚀骨阴风，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淬炼”。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
那里，混沌潮汐正掀起一波高峰，亿万道则碎片如同绚烂却致命的烟花，在深渊中炸开，将听潮阁映照得光怪陆离。
新的征程，新的挑战，已然在这潮汐声中，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