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笼罩几内亚湾。
海面平静如镜,只有“东兴五号”的探照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笔直的光柱,刺破沉沉夜色,照亮了周围起伏的浪涛。
甲板上的灯光昏黄而温暖,映照着忙碌的船员身影,他们正趁着夜色检查设备,整理卸货记录。
船长室里,郑海龙坐在桌前,桌上的台灯发出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摊开的航海日志。
他打开大功率短波电台,调试着频率。
电流声“滋滋”作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这是远洋通讯的常态。
“这里是东兴五号,呼叫香港总部,收到请回复。”
郑海龙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将拉各斯港的遭遇,一五一十地汇报。
从安德森的百般刁难,到李阿强凭借专业知识和准备充分的文件据理力争,再到最终顺利启动卸货,每个细节都简明扼要地说明。
最后,他加重语气,补充道:“货物已顺利卸货,无额外费用,无延误。此次危机化解,大副李阿强功不可没,是振卫学堂培养的好苗子。”
电台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回应,确认收到消息后,郑海龙才关掉电台,长舒了一口气。
窗外,夜色更浓,远处港口的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几天后,这份跨越重洋的电报,终于送到了香港中环的东兴大厦。
周海生拿着电报,手指捏着薄薄的纸页,脚步匆匆地冲进陈东的办公室,脸上难掩抑制不住的兴奋。
“董事长!拉各斯那边捷报!”
“安德森那家伙想用新规格式和认证问题刁难我们,没想到李阿强那小子早有准备!”
“补充文件、法规释义、互认证书样样齐全,直接把安德森怼得没话说,最后乖乖签字放行!”
“没花一分冤枉钱,也没延误工期,船上的建材已经全部卸完,完美完成首航任务!”
周海生语速飞快,一口气说完,脸上满是赞叹。
陈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一九六〇年的香港,灯火璀璨如星河,远洋货轮在海面上来来往往,汽笛声隐约传来,勾勒出这座城市蓬勃发展的航运脉络。
他听完周海生的汇报,紧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与笃定。
“海生,你看。”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如夜,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就是我们不惜重金办振卫学堂,坚持培养自己人的意义。”
“船,我们可以花钱买;设备,我们可以高价引进;航线,我们可以慢慢开拓。”
“但遇到这种规则陷阱、刻意刁难时,能凭真本事顶上去,能靠专业度化解危机的,只有我们自己培养的人。”
陈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他们懂技术、熟规则,更对东兴有归属感,知道自己是在为中国人的公司做事。”
“这种人才,是别人挖不走、打不垮的,这才是东兴真正的核心竞争力。”
周海生重重点头,深有感触:“是啊董事长!一年前我还记得,李阿强刚进学堂的时候,英语都说不利索,见了生人还会脸红。”
“现在倒好,能在西非港口,跟傲慢的英国经理据理力争,用法规和技术说话,真是脱胎换骨!这笔人才投入,太值了!”
陈东微微颔首,语气坚定地吩咐:“通知元朗振卫学堂,立刻落实两件事。”
“第一,给参与此次首航并通过考核的学员,记集体三等功,每人发放五百港元特别奖金——这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让他们知道,努力付出必有回报。”
“第二,把李阿强在拉各斯港,用专业知识化解新规刁难的事迹,整理成详细案例,印成小册子,在全校宣讲。”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所有学员都明白,学好技术、懂透规则,不仅能安身立命,更能在关键时刻为国争光、为公司争气。”
“是,董事长!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落实到位!”
周海生应声而去,脚步轻快,脸上满是振奋。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东一人。
他再次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穿梭不息的货轮和闪烁的灯火。
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淡淡的咸腥气息,与室内的茶香交织。
东兴这艘巨轮,在时代的浪潮中稳步前行。
它不仅拥有了坚船利炮般的先进设备和航线网络,更培养出了一批能破解风浪、识破陷阱的忠诚水手。
这,才是东兴能够远航四海、无惧挑战的最大底气。
夜色中的香港,灯火依旧璀璨。
而远在西非的“东兴五号”,也已完成卸货,正准备启航,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东兴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