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仿佛一口骤然架起的巨大风箱,卡布施行的安民、公审、分田三把烈火,将其鼓动得烈焰熊熊。这火焰的热力与光芒,绝非城墙所能束缚,迅速以各种方式,向着四面八方的黑暗与沉寂弥漫开去。
官方渠道,通过精干信使,将刊载有《安民告示》、《公审实录摘要》乃至《土地新政条例》的粗糙邸报、传单,秘密送往北方各尚在库莫勒或其附庸控制下的州县、坞堡。民间渠道,则更为蓬勃杂乱,却也更为真实可信:获得赈济的流民返回故里,口中描绘着热粥的香气;分到田地的农户,忍不住向远亲炫耀着手中的“地契”;往来行商,则惊叹于云中郡迅速恢复的秩序和市面上那难得一见的、对新政充满希望的面孔。
更有那无形无质、却力量惊人的直播视角,将云中郡内发生的种种剧变,以近乎“现场”的方式,投射到另一个维度的“观察者”眼中,并经由某种冥冥中的共鸣,将那种“改天换地”的震撼气息,隐隐扩散至周边区域的敏感者心头。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那些在群山峻岭、偏僻乡野间挣扎求存的小股抗虏义军,以及一些据守险要、既不甘心从虏又无力独自对抗、只能勉强自保的地方豪强武装。
第一批到来的是“黑山峪”的寨主,姓石,诨名“石敢当”,麾下有三四百人马,多是活不下去的矿工和流民。他们打着“抗虏”的旗号,实则更多是劫掠为生,处境艰难。石敢当带着几名亲信,化妆成卖炭的樵夫,混入云中郡。他们在粥厂外排过队,在公告栏前识字的同伴低声念过告示,甚至亲眼目睹了一队龙焱军士兵帮一户老人修缮被秋雨冲垮的院墙。
几天后,石敢当一行人直接来到龙焱军设在城外的招贤馆(兼负责接洽各方势力),言明身份,要求觐见卡大帅。
卡布在行营偏厅接见了他们。石敢当等人见卡布如此年轻,先是惊愕,但很快被他那沉静如渊、不怒自威的气度所慑。
“卡大帅,”石敢当单膝跪地,声音粗豪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俺老石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带着兄弟们在山沟里钻了几年,打鞑子没少流血,可眼看兄弟们越打越少,百姓也越来越苦。前些日子听闻大帅在黑口灭了鞑子铁骑,夺了河西,俺还不全信。这回亲自来云中看了……俺服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大帅的兵,是真心为民的兵!大帅的法度,是让穷苦人活命的法度!俺石敢当和黑山峪几百号兄弟,愿意跟着大帅干!赴汤蹈火,绝无二话!只求大帅给条明路,让兄弟们能堂堂正正打鞑子,不再被人骂作山匪!”
卡布亲自扶起石敢当,沉声道:“石寨主请起。诸位好汉,心存忠义,坚持抗虏,实属难得。我复夏军,广纳天下豪杰,共图驱虏大业。只要遵守我军纪,认同我宗旨,皆是我袍泽兄弟。”
他当即下令,对石敢当部进行整编。愿继续从军者,经甄别考核,可补入各营,待遇与龙焱军老兵等同;有伤残或愿归田者,发放路费,或可在云中郡授田安家。石敢当本人,因其有一定威望且熟悉本地山川地形,被任命为龙焱军斥候营副统领,授衔尉官。
石敢当部来投,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卧牛岗”的乡兵首领,带着二百余族人乡勇来附。他们原本结寨自保,但饱受附近投虏豪强和库莫勒游骑的欺压,听闻云中新政,尤其是“保护绅田”、“轻徭薄赋”的政策后,毅然举寨来投,只为寻求更强有力的庇护。
随后是“清风寨”、“断刃崖”等几支规模更小、处境更艰难的义军,也陆续派人或全体前来接洽。
甚至一些原本态度暧昧、坐观风向的小型军阀和据守堡寨的豪强,也悄悄派来了心腹使者。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口头结好,而是开始具体询问“易帜”后的待遇、部众整编方案、以及家族田产是否能按“绅田”政策得以保全。
龙焱军设在城外的招贤馆和军营,一时门庭若市。王大锤、赵横等将领忙得脚不沾地,负责接待、甄别、初步整训这些来源复杂、装备破烂、但多少都有些战斗经验的“新附军”。
卡布对来投者,秉持“敞开大门,严格甄别,量才施用,融入体系”的原则。既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绝不盲目收编。所有投诚武装,必须首先接受龙焱军纪教育和基础操练,打散原有山头体系,由龙焱军军官担任主官,逐步消化吸收。对于其中表现出色、忠诚可靠者,则不吝擢升赏赐,如石敢当之例。
短短半月间,龙焱军在云中郡地区,未经大战,便净增了超过四千兵员!虽然这些新附军的战斗力、纪律性与龙焱军本部不可同日而语,需要时间整合训练,但他们熟悉本地风土人情,弥补了龙焱军兵源特别是基层军官的不足,更极大地增强了控制区域的广度和纵深。
更重要的是,这股“弃暗投明”的风潮,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它向整个北地宣告:复夏政权不仅武力强横,更能安民施仁政,是值得投靠的明主。大势,正在悄然逆转。
站在行营的望楼上,卡布看着校场上那些正在龙焱军教官口令下,略显笨拙却认真进行队列训练的新附军士兵,目光深邃。
民心所向,非止于箪食壶浆,更在于豪杰景从。云中郡,已不仅是一座军事堡垒,更成了一块强大的政治磁石,开始吸附周边一切心怀故国、渴望安定、或仅仅 寻求生路的力量。
实力的雪球,开始滚动。
直播间标题更新:【大势所趋!四方豪杰来投,复夏滚雪球式壮大!】
弹幕充满了一种“亲眼目睹历史进程”的兴奋:
【滚雪球了!滚雪球了!】【这才是正确的扩张方式,打仗反而是次要的。】【政策好,自然有人来投。】【主播这接纳和整编的手段,厉害,既宽容又有原则。】【感觉北地的格局真的要变了。】【库莫勒要头疼了,后院起火的速度比前线推进还快。】【期待这些新附军被练成钢铁洪流的一部分。】【接下来,该指向下一个目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