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铁皮屋檐滴落，砸在齐砚生额角的血痕上。他靠着柱子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抠进锈蚀的金属。
狂医的呼吸变了。
不是平稳的起伏，而是短促抽搐，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他的肩伤结痂处裂开细缝，黑气从皮下渗出，在空气中凝成雾丝。
齐砚生猛地抬头，古瞳青光炸现。
他看见狂医体内两股异能正在对冲——冰蓝色的寒流与赤红火线缠绕脊椎，疯狂撕扯经脉。芯片残片在后颈深处发出高频震颤，像毒虫啃咬神经。
“醒过来！”齐砚生一掌拍在他胸口。
狂医睁眼。
瞳孔分裂成左右两色，左蓝右红。他的嘴张开，声音却不是自己的：“服从命令。”
左手成爪，直插齐砚生咽喉。
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齐砚生后仰避让，衣领被撕裂。三根银针甩出，钉入对方百会、神庭、风府三穴。青光顺着针尾注入，压制外溢的异能。
没用。
狂医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扭曲变形，皮肤下鼓起瘤状物。毒雾从七窍涌出，在空中聚成并蒂莲的形状，花瓣由黑转紫。
齐砚生右手按住他心口的渡厄针，输入自身气血稳住心脉。可那颗心跳动越来越乱，像是被两股力量同时拉扯。
他知道物理封印已经无效。
芯片还在运行，远程信号激活了隐藏程序。它模拟青囊门镇魂曲的频率，反向操控渡厄针的疗愈机制，把治疗变成催命符。
不能再等了。
他咬破舌尖，从针袋抽出全部银针——七十二根，一根不少。指间一抖，银针排成扇形悬浮。
他闭眼，将第一根刺入自己天灵盖。
痛感炸开，头皮撕裂。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模糊视线。
第二根、第三根……接连插入周围穴位。每扎一针，身体就晃一次。白大褂下摆泛起淡青光晕，那是《玄枢九针》残卷在护体。
第七十二根落下时，他双膝跪地，手指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口中低喝：“《玄枢九针》第七式——同脉连心！”
青光自双眼爆开，如刀割裂雨幕。
现实场景瞬间褪色。
两人身影消失在原地，只余空荡铁棚，雨水打在湿地上溅起水花。
意识已进入精神世界。
眼前是一间破碎药庐，墙皮剥落，地板塌陷。空中飘浮着黑色毒茧，还有几片金色银杏叶残渣，缓缓旋转。
狂医站在中央，身形不断变化。
先是蜷缩的孩子，抱着药杵发抖；下一秒化作杀手寒隼，脸上烧伤狰狞，手中匕首滴血；再一闪，竟是裴玉容的模样。
香云纱旗袍，单片金丝眼镜，袖口露出淬毒银尺。
她冷笑：“你以为你能救他？他生来就是我的刀。”
话音落，脚下地面裂开深渊，无数苍白手臂伸出，抓向齐砚生脚踝。
他不退。
任由那些手撕开裤管，掐进皮肉。剧痛传来，他反而向前一步。
“你说他是你的刀……”他声音沙哑，“可他记得蜂蜜的味道。”
一片金叶飘至掌心。
正是上一章那只蝴蝶所化。它停在他血迹斑斑的手上，翅膀微微颤动。
幻象动摇。
裴玉容的脸出现裂纹，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齐砚生抓住机会，抬手猛扯左手护腕。
七色丝线应声断裂。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白大褂前襟。护腕滑落，露出手腕上密布的旧疤。每一道都是施针留下的痕迹。
青铜药杵吊坠突然亮起微光。
他怒吼：“你要命，我给你！要经脉，我剖出来！但这个人——我不交！”
丝线断开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狂医的幻象开始扭曲，发出非人的哀嚎。裴玉容的形象崩解，碎成黑雾翻滚。
可还没结束。
精神世界中心出现黑洞，狂医的真实意识被困其中。他面目模糊，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齐砚生踉跄上前，古瞳青光忽明忽暗。过度透支让他视线模糊，耳边响起嗡鸣。
他知道再撑下去，自己也会被拖进永恒沉眠。
但他不能退。
伸手将染血的手掌贴向狂医额头，强行传递三段记忆。
第一段：周嫂推开药柜，把他藏进去。男孩浑身发烫，她低声说别出声。
第二段：沈清梧踮脚递来陶罐，里面是甜药。她说哥哥不疼了。
第三段：他自己取出芯片时，指尖一滴血落在对方唇边。那时他还活着，还能哭。
画面传完，黑洞猛然震动。
狂医睁开眼。
不再是仇恨，也不是迷茫。
是清醒。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齐砚生的手腕。
力道很轻，像婴儿抓住依靠。
精神世界轰然震荡。
齐砚生嘴角溢血，身体摇晃。他靠着意志撑住，挤出一句话：“撑住……我们还没完。”
外界，码头铁棚下。
两具身体僵直不动。
雨水打在脸上，毫无反应。
齐砚生双眼紧闭，七十二根银针插满头顶，血水流到脖颈。护腕彻底碎裂，左手腕疤痕暴露在雨中，有些新添的伤口正在渗血。
狂医仰面躺着，双瞳恢复常态。肩伤不再冒黑气，呼吸虽弱但平稳。
高压电网仍在嗡鸣，瘫痪的货轮漂在远处海面。
一只金色蝴蝶撞在铁皮墙上，跌进积水。翅膀扑了两下，不动了。
齐砚生的睫毛忽然抖了一下。
古瞳内部出现细微裂纹，青光闪烁不定。
他仍维持着“同脉连心”的连接，意识未归。
精神世界里，黑洞尚未完全闭合，边缘仍有黑雾游走。
狂医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