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股要把《传奇》扼杀在摇篮里的雄心壮志发泄完毕后，张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瞬间瘫软了下来。他窝在自己那张宽大舒适、甚至有些昂贵的人体工学老板椅里，恢复了那个来自后世、带着些许佛系和慵懒的咸鱼状态。
“不想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张瑞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半天假，不再去思考那些沉重的战略布局，而是像个普通网友一样，去网上冲冲浪。
他熟练地打开瑞龙官方论坛，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首先点进去的，自然是常年热门的cS板块。如今的cS板块，电竞气息浓郁得有些呛人，甚至比后世某些成熟的电竞论坛还要狂热。除了置顶的那些干货满满的技术贴和战术分析贴，满屏都是各大战队的粉丝在“指点江山”。
“Kings这波转会有点迷啊，虽然还没官宣，但我听说他们在这个休赛期接触了那个谁……”
“panda战队的粉丝集合贴！有没有人出昨天线下赛的票根？我想收藏！”
“出一套‘瑞龙杯’总决赛的绝版应援棒，华国首次大型电竞赛事纪念物，绝对升值，带包装，江城本地面交。”
看着这些充满活力的交易贴和讨论贴，张瑞满意地点点头。一个游戏能衍生出这种亚文化圈层，说明它的生命力已经扎根了。
看着这些卖二手的帖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广撒网”的投资计划。那时候为了布局未来，他投资了很多看起来不靠谱的大学生创业项目。
“小金，”他按下桌上的呼叫铃，把正在外面整理文件的行政助理叫了进来。
门很快被推开，是一个长相清秀、做事更加细致沉稳的女孩——金助理。她是公司行政部专门配给张瑞负责日常琐事的助理，平时话不多，但执行力极强。
“张总，您找我？”小金抱着一个文件夹，轻声问道。
“嗯，我想问问，之前投资的那个……做校园二手交易的网站，现在怎么样了？”张瑞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一边问道。
小金显然对老板的这些投资项目都有所关注，她很快找来资料，翻开手中的文件夹，调出了相关报告，言简意赅地汇报道：“张总，那个网站叫‘易物网’，目前的日活数据还不错，用户增长主要集中在江城和周边的几个大学城区域。”
她走到张瑞电脑旁，帮他输入了网址。
页面打开，一股简陋但充满青春气息的风格扑面而来。首页上没有后世电商那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推荐流，而是更像一个分类清晰的bbS板块列表：“教材\/书籍”、“电子数码”、“生活杂物”、“乐器\/运动”。
张瑞点进“电子数码”区，看到不少大学生挂出来的闲置物品：有卖考研资料的，有卖旧随身听的，甚至还有卖吉他和自行车的。每条信息下面都只有简单的几张像素不算太高的实拍图，以及卖家的联系方式。
“他们现在的交易流程是怎样的？”张瑞一边浏览一边问道。
小金如实回答：“用户看中商品后，通常会在帖子下留言，或者直接添加卖家的瑞龙聊天账号。达成意向后，双方会约定在食堂、操场或者自习室见面，当面验货、现金交易。”
听着小金的描述，张瑞看着屏幕上那些“仅限本校面交”、“食堂门口见”的字样，脑海中迅速分析出了目前的状况。
这哪里是什么电商平台，这分明就是一个基于地理位置的大学生信息分享社区。
但他并没有失望，反而觉得很合理。现在是2001年，连银行的U盾都要等到2003年才出现，支付宝更是还要再等几年。在这个信用体系尚未建立、支付手段匮乏的年代，指望搞出便捷的在线支付和物流体系，简直是天方夜谭。“同城面交”确实是当下唯一可行的最优解。
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很原始，盈利模式也仅仅是靠挂一点学校门口眼镜店、书店的本地广告，但张瑞看中的是它积累下来的那个庞大且精准的大学生用户群体。这批习惯了在网上“淘货”的人，未来将是互联网消费的主力军。
“挺好，让他们稳住，别急着赚钱，先把用户规模做上去。”张瑞嘱咐道。
“好的。”小金记录下来。
他又顺手让小金查了查另一个投资项目——那个类似“大众点评”的美食点评网站。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江城”，然后试着搜了搜自己常去吃的那家藏在巷子里的苍蝇馆子。
“嚯，还真有。”
页面上不仅有店铺的详细地址、电话，甚至还有不少瑞龙用户的真实评价。
“味道一绝！就是老板脾气有点臭，爱搭不理的。”
“推荐他家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肥而不腻，就是环境差了点，没空调，夏天去简直是受罪。”
看着这些鲜活的评论，张瑞感觉很亲切。
小金在一旁补充着运营数据：“这个网站的用户量增长很稳定。之前咱们的瑞龙导航帮他们推过几次，效果很好。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尝试盈利了。除了常规的广告，有些比较有头脑的餐厅老板会主动联系他们买推荐位。他们的技术团队开发了一套简单的算法，会根据Ip地址把餐厅推给本地用户。”
“而且，”小金指着页面右上角的一个图标，“他们还联合一些商家推出了一种‘打印优惠券’。用户下载券后打印出来带到店里，就能享受打折或者送菜。这个功能在学生和年轻白领里很受欢迎。”
“不错不错。”张瑞赞许道，“这种o2o（线上到线下）的雏形能在这个时候跑通，说明这个团队很有想法。这两个项目都盯着点，别让他们因为资金链断裂死掉了，缺钱了及时汇报。”
“好的，张总。”小金认真地记下了。
看完投资项目，张瑞又逛回了游戏板块。
《世界战争》的专区里，关于即将到来的职业联赛讨论得热火朝天。让张瑞意外的是，夺冠呼声最高的，竟然不是cS的两大霸主Kings和panda，而是那支由西北足球俱乐部老板投资的战队。
“这老板是真舍得砸钱啊。”张瑞看着帖子里的爆料。据说那个老板把搞职业足球的那一套全搬来了，搞了全封闭式训练基地，还配了专门的数据分析师、营养师，甚至连心理辅导都有。联赛开局的几次比赛都是3:0横扫，大家都认为，这支队伍最有希望代表华国去参加wcG。
接着是《全域战线》板块。张瑞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的画师们虽然还没经过后世那种高度商业化的洗礼，但基本功是真扎实，二创产出非常稳定且有灵气。
他看到一张“95式”的同人图，画师将她画成了在长城上持枪伫立的英飒女兵，背景是初升的朝阳，那种家国情怀和少女感的结合，让他都忍不住右键保存，准备留着当壁纸。
最后，他的鼠标停留在了导航栏末尾的两个新板块上——【瑞龙夜话】和【小说专区】。
这是他前段时间为了自己看恐怖故事方便，特意让运营开辟的。没想到，现在这里已经热闹非凡，甚至隐隐有了几分后世“莲蓬夜话”和各种网文网站混合体的架势。
很多之前在“夜话”板块写连载的作者，已经把帖子搬运到了专门的“小说区”。因为瑞龙论坛的排版更好，阅读体验更佳，而且用户基数大，回复互动多，作者们更愿意来这里更新。
“这不就是某点某茄的雏形吗？”张瑞看着那一排排书名，若有所思。
现在的作者大多是为爱发电，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搞正版订阅？现在的支付渠道不支持，用户付费习惯也没养成。插广告？体验太差，容易赶客。
“那就走出版的路子。”张瑞想到了自己刚收购的那家杂志社，《nice☆时尚》已经火了，利用现成的版号和渠道，出版几本畅销小说应该不难。而且，实体书在这个年代还是非常有市场的。
他随手点开一篇热度不错的文。背景是80年代，主角是个厂区保安，智斗各类坏蛋，没事泡泡厂花，还搞搞小发明。文笔虽然直白，不像后世网文那么套路化，但胜在那个年代特有的生活气息浓郁，读起来很有趣，很有那种“故事会”的味道。
“这个可以签。”张瑞在心里记下，“这种题材，大爷大妈都能看，出版不愁卖。”
然后，他的目光被一个置顶飘红、回复量惊人的帖子吸引了。
帖子的标题很长，也很霸气：【大荒纪事：SSJ】。
简介更是让张瑞眼皮一跳： “以中国古代神话为框架，设定于神农氏去世后的动荡时期，大荒各族势力争夺霸权。融合《山海经》等典籍元素，构建了包含神农、黄帝、蚩尤、西王母等神话人物的奇幻世界……”
张瑞点进去看了几章，越看越惊讶。
这文笔，古风盎然却不晦涩；这架构，宏大磅礴又不失细节。尤其是作者对“大荒”世界的描绘，对那些神兽、异族的刻画，简直栩栩如生。主角叫开篇就是波澜壮阔的冒险。
更重要的是，这小说里展现出的世界观，莫名地和瑞龙正在做的《大夏洪荒》，甚至整个“大夏”宇宙的设定高度契合！
“怪不得讨论度这么高。”张瑞看着下面玩家们的回复。
“卧槽，这作者是谁？写得也太好了吧！”
“这难道是瑞龙官方的小说？是给《大夏洪荒》写的背景故事吗？”
“我看像！那个‘大荒’不就是咱们游戏里的‘大夏’吗？还有那些神兽，跟游戏里的好像！”
“强烈建议官方把这个作者招安了！让他来写游戏剧情！”
张瑞搜刮了一下前世的记忆。这本号称“中国新奇幻开山巨作”的书，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本大名鼎鼎的《SSJ》。在前世可是被誉为中国本土奇幻文学的一座丰碑。
“难道是因为我们公司现在搞‘大夏’搞得声势浩大，把这位大神作者给吸引过来了？”张瑞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似乎把文坛的风向也给吹变了。
他立刻把还没走远的小金又叫了进来。
“小金，你去查一下这个小说板块的情况。重点查一下这个大荒纪事的作者，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张瑞指着屏幕说道，
“还有，最近市面上还有其他类似的文学网站吗？我们的流量这么大，会不会挤压到别人的生存空间？”
小金显然对这块业务也有所了解，她回答道：“张总，有的。在本月我们开辟这个板块之前，其实网上有几个文学论坛挺火的，比如那个叫‘hJ书盟’的。但是……”
小金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汇报：“但是我们把瑞龙导航网的置顶导流给论坛这个专区后，那边很多作者发现我们这儿看的人多，流量大，而且评论氛围好，瑞龙账号还通用，就都跑过来连载了。我听运营那边说，最近好几个那边的大神作者都来我们这儿‘搬家’了。那边的流量……最近掉得很厉害。”
“……”张瑞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地方看恐怖小说，顺便给论坛增加点用户粘性。没想到，依托着瑞龙恐怖的用户基数和便捷的社交入口，他无意间竟然对这个时代刚刚萌芽的网络文学网站——那个传说中以“玄幻、武侠”起家的“hJ书盟”——进行了一次残酷的“降维打击”。
“这……”张瑞心里有点五味杂陈。在前世，那个书盟可是早期网文的摇篮，诞生了无数大神。难道因为自己，它要提前衰落了？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张瑞心中暗叹，有些无奈，也有些警醒。
他想了想，对小金吩咐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与其让他们慢慢死掉，或者和我们恶性竞争，不如……”
张瑞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你去联系一下那个‘书盟’的团队。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被收购。”
“收购？”小金惊讶道。
“对。”张瑞点头，“我们虽然有流量，但不懂文学，也不懂怎么运营一个文学社区。他们有专业的编辑团队，有对文学的敏锐嗅觉。如果能把他们收编过来，帮我们好好打理这个小说板块，甚至以后独立出来做一个专门的小说网站，那就是双赢。”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大荒纪事：“特别是像这种大神作者，必须要有专业的编辑去对接、去服务，才能产出更好的作品。”
“好的，张总，我明白了。”小金记录好之后就退了出去。
看着小金离去的背影，张瑞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他只是想看个小说而已，怎么就又要多一家公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