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南疆泥泞的官道,越往南走,空气中的腐臭与药味便越浓郁。
苏清鸢掀开车帘,远远望见前方矗立的临江城城墙 —— 青黑色的砖石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城门紧闭,城墙上布满了守卫,弓上弦、刀出鞘,神色警惕地盯着城外,连飞鸟都不敢靠近。这便是南疆疫症最严重的核心之城,也是叛军与巫蛊教投放腐骨毒剂的起点之一。
“苏后,前方就是临江城了。” 秦风勒住马缰,声音低沉,“城门口没有流民,守卫森严,看起来像是早已封锁。”
苏清鸢点点头,心中了然。临江城作为南疆重镇,城墙高大坚固,城主若下定决心闭门死守,确实能暂时阻挡疫症向外扩散,但城内的染疫百姓,恐怕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车队缓缓驶至城门前,距离城门还有百米远时,城墙上的守卫便厉声喝问:“来者何人?临江城已封锁,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援兵,奉旨前来平定毒疫!” 秦风上前一步,高声回应,同时举起手中的兵符,“这是镇南兵符,令你们城主即刻开门!”
城墙上的守卫看到兵符,神色微动,却并未立刻开门,而是有人转身跑进了城楼。片刻后,一名身着官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城楼上,正是临江城城主魏坤。
“城外可是朝廷派来的大人?” 魏坤居高临下地问道,目光扫过城下的车队和五百名暗卫,眼中满是警惕。
“我乃当朝皇后苏清鸢,奉旨率援兵与医官前来,专为破解腐骨毒剂,救治染疫百姓。” 苏清鸢翻身下马,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魏坤,声音清亮,足以让城墙上的所有人听清,“魏城主,即刻开门,让我们入城施救!”
魏坤却连连摆手,语气坚决:“苏后恕罪!并非下官不愿开门,实在是城内疫症凶险,腐骨毒剂传染性极强,若开门让你们入城,万一将毒疫带出城外,波及更多州县,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城主此言差矣!” 苏清鸢眉头一蹙,高声反驳,“闭门死守,看似能阻挡疫症扩散,实则是让城内的染疫百姓等死!毒疫一日不除,城内的死者便会越来越多,尸体腐烂,只会让毒疫进一步恶化,到时候就算城门再坚固,也挡不住毒疫从下水道、通风口蔓延!”
“下官知道百姓受苦,但也别无他法!” 魏坤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前已有几波流民试图入城,都被下官拦下了。只要严守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再过几日,等染疫的百姓……” 他话说到一半,便咽了下去,但其中的含义,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城楼下,随行的御医们纷纷劝阻:“城主!苏后带来了专门的解毒药材和防疫用具,定能控制住疫症,你怎能见死不救?”
“是啊!城内还有无数无辜百姓,你忍心让他们就这样死去吗?” 陈默也忍不住高声喊道。
魏坤脸色涨红,却依旧坚持:“不是下官忍心,而是此事关系重大!苏后远道而来,未必知晓腐骨毒剂的凶险,万一你们也染上毒疫,不仅救不了百姓,反而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苏清鸢看着城楼上态度坚决的魏坤,心中明白,他并非冷血无情,只是被毒疫的凶险吓怕了,又担心中途生变,承担不起责任。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缓缓举起手中的兵符,语气坚定如铁:
“魏城主!我以当朝皇后的身份,以镇南兵符为证,立军令状在此!”
城楼上的魏坤一愣,城墙上的守卫也纷纷侧目。
“我苏清鸢,今日入城,三日之内,必控制住临江城的疫症扩散!七日之内,必研制出针对性解药,救治染疫百姓!” 苏清鸢的声音回荡在城门内外,字字铿锵,“若三日之内未能控制疫症,我愿自请罢黜皇后之位,听凭陛下处置!若七日之内未能研制出解药,我愿与临江城百姓共存亡!”
“苏后!” 秦风脸色一变,想要劝阻,却被苏清鸢抬手制止。
“魏城主,你可敢开门?” 苏清鸢目光灼灼地望着城楼上的魏坤,“你守住的不是城门,是百姓的性命!今日你若开门,我便救临江城于水火;你若执意闭门,他日朝廷追责,你担得起这满门百姓的性命之责吗?”
魏坤站在城楼上,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城下苏清鸢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身后整装待发的暗卫和医官,又想起城内每日不断增加的死者和百姓的哀嚎,心中的防线渐渐崩塌。
他猛地一咬牙,高声道:“好!我信苏后一次!开门!”
“城主!不可啊!” 城楼上的副将连忙劝阻,“万一出事,我们都担不起!”
“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魏坤摆摆手,语气决绝,“苏后敢立军令状,以性命担保,我若再闭门不纳,便是真的冷血无情了!”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一道尘封已久的希望之门,终于被推开。
苏清鸢心中松了一口气,率先迈步入城。刚一踏入城门,一股浓郁的腐臭与血腥气便扑面而来,险些让她喘不过气。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能听到屋内传来的痛苦呻吟声,路边的排水沟里,漂浮着黑色的黏液和腐烂的杂物,让人触目惊心。
“苏后,小心脚下。” 秦风连忙上前,挡在苏清鸢身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魏坤从城楼上下来,走到苏清鸢面前,躬身行礼:“下官魏坤,参见苏后。城内情况…… 比想象中更严重,还请苏后恕罪。”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苏清鸢摆摆手,语气严肃,“立刻带我去城内的疫区核心区,还有存放尸体的地方。另外,召集所有守城官兵和医官,我有要事安排。”
“是!” 魏坤不敢耽搁,立刻在前引路,“疫症最严重的是西城,那里已经有近千户人家染疫,死者逾三百人,尸体都暂时存放在西城的废弃粮仓里,还未来得及处理。”
苏清鸢点点头,加快脚步:“尸体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会成为毒疫扩散的源头。陈默,立刻带人前往废弃粮仓,用石灰和艾草铺设地面,将尸体全部焚烧,灰烬深埋,不能有任何遗漏!”
“属下明白!” 陈默立刻带领几名暗卫和御医,朝着西城方向而去。
“林薇,随我去西城疫区,查看染疫百姓的具体症状,记录每一个细节,尤其是与苍梧镇流民症状不同的地方。” 苏清鸢道,“秦风,让暗卫们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封锁西城疫区,禁止人员出入,另一队协助官兵清理街道,喷洒消毒粉,焚烧垃圾,阻断毒疫传播。”
“属下遵命!” 林薇和秦风齐声应道,立刻分头行动。
魏坤看着苏清鸢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宜,心中原本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敬佩与希望。他连忙道:“苏后,下官这就召集官兵和医官,听候您的调遣。”
“去吧。” 苏清鸢点头,“另外,让人准备大量的清水和柴火,通知百姓,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后才能饮用,家中若有染疫者,立刻上报,不得隐瞒,隐瞒者按军法处置!”
“下官明白!”
苏清鸢带着林薇和几名暗卫,朝着西城疫区走去。街道两旁的房屋越来越破败,呻吟声也越来越清晰,偶尔有门窗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双恐惧而期盼的眼睛,看着她们的身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苏后,你看那里。” 林薇指着前方一栋破败的房屋,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名男子,已经没了气息,皮肤溃烂严重,黑色的黏液浸透了衣衫,显然是染疫而亡。
苏清鸢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眉头紧锁。这名男子的溃烂程度,比苍梧镇的流民严重得多,黑色黏液的颜色也更深,散发的腐臭味也更浓烈。
“看来,临江城的毒剂浓度,比边境更高。” 苏清鸢站起身,语气凝重,“林薇,记录下来,毒剂浓度不同,症状严重程度也不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毒剂的投放源头,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明白!” 林薇立刻在记录册上写下,笔尖都在微微颤抖。
西城疫区的景象,比苏清鸢想象中更惨烈。废弃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染疫的百姓蜷缩在地,有的已经失去意识,有的还在痛苦地挣扎,孩子们的哭声、老人们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忍卒闻。
苏清鸢没有时间感慨,立刻投入到救治中。她让暗卫们搭建临时隔离棚,将染疫百姓逐一转移进去,分类安置,然后亲自为重症患者施针排毒,林薇则带领御医们配药、敷药,忙得不可开交。
夕阳西下,西城疫区的临时隔离棚已经搭建完成,染疫百姓得到了初步的救治,街道上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消毒工作也在有序进行。苏清鸢站在隔离棚外,看着棚内安静接受治疗的百姓,脸上满是疲惫,却也有一丝欣慰。
“苏后,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完所有尸体,街道也清理消毒完毕。” 陈默走过来,脸上沾满了灰尘,语气沙哑。
“辛苦你了。” 苏清鸢点点头,“现在,我们有三日时间,必须控制住疫症扩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找到毒剂的投放源头,研制出针对性的解药。”
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心中默念着萧玦的名字。离开京城已经七日,还有八日便是半月之约,她必须在这八日之内,不仅要控制住疫症,还要给萧玦传去平安的消息。
而此刻的临江城某处隐秘的宅院,一名身着黑袍的巫蛊教弟子,正通过密信,将苏清鸢入城的消息传递给叛军首领周岳。
“苏清鸢果然入城了,还立了军令状,三日控制疫症。” 周岳看着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黑袍长老,看来我们得给她加点料了。”
黑袍长老阴恻恻地笑:“放心,我早已在西城的水井里,投放了更强浓度的腐骨毒剂。三日之内,疫症不仅不会控制,还会进一步扩散,到时候,苏清鸢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一场更凶险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苏清鸢能否在三日之内控制住疫症?更强浓度的毒剂会带来怎样的危机?她能否按时给萧玦传来平安的消息?这些疑问,像西城疫区的腐臭气息,弥漫在临江城的上空,让这场刚刚开启的救治之战,充满了未知的凶险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