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忠义稳了稳心神,将最后一丝因恐惧而产生的动摇狠狠压了下去。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关东军将领特有的傲慢的神情。
既然正面的强攻和侧翼的突袭都撞得头破血流,那就把赌注押在“黑夜”和“渗透”上!
“命令!”
他声音嘶哑,
“第四大队,继续维持对柴沟堡正面的攻击强度!攻击还要加强,要给八路造成我军仍在全力强攻的假象!”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代表牛心山和东洋河村侧翼的复杂地形区域,那里沟壑纵横,植被茂密,在白天都难以通行,夜晚更是险象环生。
“但是,真正的攻击方向在这里!”
井上忠义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寒光,
“命令刚刚抵达的第二联队第一步兵大队,立即以分队单位,分散成数十股小部队!
利用黑夜和复杂地形,秘密向牛心山、东洋河村的侧后渗透!”
他转过身,盯着参谋长中村正夫,一字一顿地强调:
“渗透作战的核心是隐蔽和突然!
不许点火,不许大声喧哗,尽量使用冷兵器解决遭遇的哨兵!
各渗透分队自行选择路线,目标是绕到八路阵地后方,寻找其指挥所、炮兵观测点、弹药囤积地等要害,或者直接对守军侧背发起突袭!
打乱他们的防御体系!”
“哈依!”
中村正夫立刻领会了旅团长的意图。
这是典型的“钻隙战术”,利用小股精锐在夜暗和复杂地形下渗透,避实击虚。
虽然对士兵的素质和胆量要求极高,风险极大,但在目前正面强攻受阻、重火力又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这似乎是一个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刚刚赶到、还未投入正面战场的第二联队第一大队,这支齐装满员的关东军精锐,立刻像水滴渗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化整为零。
数百名鬼子兵脱下容易反光的钢盔,用泥土涂抹脸颊和武器,以五六人至十余人不等的小组,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柴沟堡外围的黑暗与复杂地形之中。
他们避开主要道路和开阔地,专挑山沟、崖壁、密林等难以通行之处,沉默而迅疾地向八路军阵地的侧后摸去。
牛心山指挥所里,江岳刚放下与张大彪的通话,眉头就微微蹙起。
表面上看,鬼子的进攻节奏和强度似乎没有变化,柴沟堡正面依旧打得火热,爆炸声和枪声连绵不绝。
但一种战场指挥员特有的直觉,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
太有“规律”了。
鬼子的炮火覆盖、步兵冲锋的波次、甚至机枪火力压制的时长,都仿佛按照一个固定的脚本在重复,缺乏那种生死搏杀中应有的随机应变和突然性。
就像……有人在故意维持着这种“激烈”的假象。
“柱子!”
江岳低喝一声。
“到!”
一直守在观测仪器旁的柱子立刻应声。
“前沿观察哨有没有报告异常?特别是侧翼,那些平时没人走的小路、山沟子?”
柱子回想了一下:
“报告大队长,正面报告一切正常,侧翼……刚才三号哨位好像提了一句,说听到北面老鹰崖那边有碎石滑落的声音,以为是野物,没太在意。
五号哨位也说东南灌木林里有异常的鸟叫,停了一会儿又响了,方位有点乱。”
“野物?鸟叫?”
江岳心头警铃大作。
深夜,持续炮火震动,哪里还会有野物?
他立刻扑到观察孔前,举起望远镜,但外面除了远处的火光和浓烟,什么也看不清。
他迅速闭眼,心神沉入系统地图。
代表主战场正面区域的红色箭头和交火标识依旧密集,但在牛心山以北、以东的复杂地形区域,那些代表“未知”或“安全”的浅色背景中,开始零星地、极为分散地出现一些微弱的红色光点!
这些光点移动缓慢,轨迹诡异,避开主要通道,正从多个方向,朝着牛心山和东洋河村的侧后悄然逼近!
不是大规模进攻,而是小股渗透!
化整为零,钻山沟、爬悬崖,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江岳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
他一把抓起步话机话筒,同时接通了东洋河村和柴沟堡的线路。
“东洋河!柴沟堡!我是江岳!紧急情况!”
王大力和张大彪的声音几乎同时从耳机里传来,带着战场嘈杂背景音。
“小鬼子改变战术了!”
江岳语速加快,
“正面进攻是佯攻,吸引我们注意力!
他们派出了大量小股部队,正利用黑夜和复杂地形,向你们两处阵地的侧后秘密渗透!
目标是绕后偷袭,打掉我们的指挥所、炮兵观测点,或者从背后捅刀子!”
“什么?!”
王大力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玩阴的!我说怎么正面鬼子冲得有点愣头愣脑的!”
张大彪则骂了一句:
“狗日的小鬼子,正面打不动,开始学地老鼠打洞了!江呆子,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
江岳不容置疑,
“柱子,立刻把渗透鬼子可能利用的几条险要路线标出来,通报给东洋河和柴沟堡!参谋长,王营长,你们听好!”
他语气异常严肃:
“立刻收缩部分前沿突出阵地,加强环形防御!
尤其是指挥部、炮兵观测所、弹药囤积点、通信枢纽等关键位置,警戒哨增加双岗,暗哨向外延伸!
照明弹准备好,迫击炮设定好拦阻射击诸元,封锁可能被渗透的接近路线!”
他顿了顿,强调道:
“告诉所有战士,尤其是侧翼和后方警戒的弟兄,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
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鬼子这次是精锐小分队,擅长摸哨和近战,碰上就是硬仗!
不要怕浪费弹药,可疑区域先用手榴弹和机枪招呼!
绝不能让鬼子摸到咱们要害位置!”
“明白!”
王大力声音沉了下来,
“我马上安排!狗日的想掏心窝子,老子崩掉他的牙!”
张大彪也狞笑一声:
“放心,江呆子!老子在柴沟堡经营,可不是只修了正面工事!
侧后那些耗子道,早就埋了‘铁西瓜’,挂了‘铃铛’!小鬼子敢来,保管让他们好好喝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