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现在手上最强大的支援火炮,只剩下各大队配属的九二式步兵炮。
这种70毫米口径的曲射炮,对付步兵和土木工事尚可,但射程太短了!
最大射程不过两三公里,根本无法威胁到已经后撤并隐藏起来的八路军重炮和主要山炮阵地。
从现在起,八路的炮弹可以相对安全地落在他的头上,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用士兵的血肉之躯去硬扛。
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是他军旅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奇耻大辱!
“不!绝不能这样!”
井上忠义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即使射程不足,也必须想办法!必须把八路的炮兵逼出来,或者,至少打断他们的节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死死盯住了东洋河村的方向。那里,是八路军山炮阵地曾经存在,并且极有可能转移后依旧在发挥作用的地方。
“命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第三大队,抽调两个中队,加强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不惜一切代价,向东南方向的东洋河村发动强攻!”
中村正夫闻言一惊:
“阁下,东洋河村地势复杂,敌军必有防备,强行进攻恐怕……”
“没有恐怕!”
井上忠义粗暴地打断他,
“我们的目的,不是占领东洋河村!
是为九二式步兵炮开辟前进阵地!
只要能将步兵炮推进到有效射程内,就能威胁甚至摧毁他们的山炮!
哪怕只能打掉一两门,也能缓解正面压力!
帝国勇士的鲜血,就是为了打开胜利之路而流淌的!
为了炮兵的前出,他们必须用生命趟出一条路来!”
鬼子第三大队的第一、第二中队,如同两支注入了疯狂因子的毒箭,从主攻序列中剥离出来,在黑夜的掩护下,绕过柴沟堡正面激烈的交战区,向着东南方向的东洋河村猛扑过去。
他们确实面临着地狱般的考验。
尽管八路军的重炮暂时沉默,但东洋河村方向守军的迫击炮、掷弹筒,以及精准的步枪、机枪火力,依旧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咻——轰!”
迫击炮弹不断落在日军散兵线中,爆炸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一张张狰狞而绝望的脸。
“哒哒哒……哒哒哒……”
隐藏在村口石墙、屋顶甚至树上的轻机枪,打出精准的点射,将试图快速跃进的鬼子兵撂倒。
不断有鬼子踩中地雷,或者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的冷枪击中,惨叫着倒地。
但这两个中队的鬼子,显然得到了死命令。
他们完全不顾伤亡,军官和军曹冲在最前面,士兵们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利用地形地物,顽强地向东洋河村的外围阵地推进。
他们的战术动作极其娴熟,交替掩护,匍匐前进,冒着枪林弹雨,一寸一寸地蚕食着距离。
在后方的江岳,通过电台清晰地看到了这股日军异常的动向。
他们的进攻轴线明确指向东洋河村,而且完全是一副不计代价的姿态。
“果然……”
江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老鬼子这是急眼了,想用步兵的命,给他们的短腿九二炮铺路,好来咬我们的山炮。”
他冷笑一声。
井上忠义的战术意图很明显,但也太一厢情愿了。
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这种自杀式的推进,不过是徒增伤亡。
“想用九二炮?问过我的155了吗?”
江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通往2号155重炮阵地的专用电话。
这个阵地在完成对日军山炮的摧毁后,已经再次进行了微调,炮口正对着新的威胁方向。
“2号阵地,目标,东洋河村西北方向,鬼子突击集群,坐标已发,六发急速射!给我把他们的进攻势头,彻底打垮!”
片刻的寂静之后,远方传来了沉闷而威严的雷鸣。
“呜——轰!!!”
第一发155毫米重型榴弹,带着毁灭性的呼啸,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狠狠地砸在了正在艰难推进的日军两个中队中间偏后的位置。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个巨大的弹坑瞬间出现,周围的七八个鬼子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成了碎片,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溅开来。
这仅仅是开始。
“轰!轰!轰!轰!轰!!”
紧接着,五发同样恐怖的炮弹接踵而至,在鬼子密集的队形中炸开一团团巨大的、混合着火焰和浓烟的死亡之花。
155毫米重炮的杀伤半径极大,每一发炮弹落下,都意味着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被彻底清空。
弹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呈扇形向四周疯狂溅射,轻易地撕裂肉体,击穿骨骼。
正在埋头冲锋的鬼子,瞬间被打懵了。
他们经历过迫击炮的轰击,也挨过山炮的砸,但从未感受过如此毁天灭地的重炮火力
——感受过的,都见了天照大神!
那仿佛能震碎内脏的爆炸声,那能将人轻易掀飞甚至撕碎的冲击波,那无处不在、足以将任何掩体变成碎片的预制破片……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对战场残酷的认知。
原本还算有序的进攻队形,在这突如其来的钢铁风暴中,瞬间土崩瓦解。
侥幸未死的鬼子兵惊恐地趴在地上,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安全角落。
军官的呵斥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指挥完全失灵。
仅仅6发炮弹,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鬼子两个精锐中队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在这片被155重炮反复耕耘的土地上化为乌有。
剩下的士兵也完全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勇气和意志,残存的军官只能声嘶力竭地命令撤退,连那两门好不容易才推近一些的九二式步兵炮,也顾不上了,被遗弃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东洋河村前沿,刚刚还枪声密集、杀声震天的区域,此刻只剩下155重炮轰击后留下的一个个巨大弹坑,弥漫的硝烟,以及遍布四处、触目惊心的残骸和血迹。
井上忠义试图用士兵生命为火炮打开通道的疯狂计划,在江岳绝对的火力优势和精准判断下,如同一个脆弱的肥皂泡,被轻而易举地戳破,只留下一地的血腥和绝望。
指挥所里,井上忠义听着前方传来的、关于突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他最后的挣扎,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