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炭火正旺，翻滚的羊汤咕嘟冒泡，涮得发白的羊肉卷往嘴里送。
许珍嚼得满嘴喷香，腮帮子还鼓着就拍了拍桌子：“等我们考上大学，你们但凡来京市，我指定带你们吃最地道的爆肚、烤鸭，逛遍天安门、颐和园，保准不叫你们失望！”
李娇娇眼睛一亮，手里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中，连忙接话：“这可是你说的！我志愿有填京市，到时候真去了可不许耍赖！”
许珍咽下嘴里的肉，笑得眉眼弯弯：“那必须的！”
她抬头看向身旁慢条斯理夹着肉的姜熙瑶，语气带着几分期待，“瑶瑶，你呢？也报京市了吧？”
姜熙瑶夹肉的手顿了顿，睫毛轻轻垂着，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都报的是沪市的大学。”
许珍脸上的笑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我还以为你们会选择京市呢。”
姜熙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漾着浅浅的笑意：“我还是喜欢离家近一些。”
其实是80年代初南方发展空间大。
“哎我也填了沪市学校！”
李娇娇声音忽低忽高，“不过以我的成绩，能不能去京市学校还不好说，但京市我是一定要去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首都什么样呢！”
许珍立刻重拾笑容，拍了拍她的肩头，“欢迎欢迎！不管你考到哪，来京市我都给你接风！”
一直闷头涮肉的顾青山突然抬起头，脸颊被炭火烤得微红，眼神带着点试探，说话还有点磕巴：“我、我去京市的话，你也会带我玩吗？”
许珍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那当然啊！你真会来？”
顾青山重重点头，眼里闪着光：“有机会，我一定去。”
“好嘞！”许珍笑得格外爽朗，“到时候我做东，请你吃最好的涮羊肉，比今天这顿还地道！”
顾青山抿了抿嘴，露出个朴实的笑，重重应了声：“好！”
姜熙瑶托着腮坐在铜锅旁，目光落在许珍和顾青山身上。
他们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
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这两人是真是be了，之前还悄悄盼着他们能成一对呢。
可转念一想，他俩家世背景也确实差着一截，门不当户不对的，终究是难啊。
橙橙坐在小板凳上，两条小腿晃悠着，脚尖时不时踢到桌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许珍，“许珍阿姨，我最最最喜欢吃烤鸭啦！皮脆脆的，超级香！”
许珍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爽朗：“那有啥难的！等你们一家子来到了京市，许珍阿姨专门带你们去吃最地道的烤鸭，管够！”
橙橙立刻重重点头。
又转头看向对面的顾青山，加大音量：“青山大爷，去京市要吃烤鸭！好吃！”
顾青山被孩子的热情弄得嘴角弯弯，眼神温和得很，声音醇厚：“好啊，大爷去京市，一定会去吃烤鸭。”
一旁的柚柚也赶紧跟着点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奶声奶气地附和：“对！烤鸭最好吃啦，一定要去吃。”
顾青山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好嘞好嘞，大爷知道啦！”
手掌在大腿上轻轻一拍：“我记牢了！到时候指定不赖，非得尝尝京市最地道的烤鸭不可！”
一顿涮羊肉吃得热火朝天，铜锅炭火暖透了屋子，连带着每个人心里都热烘烘的，尽兴得很。
收拾完碗筷，顾北泽拎着沉甸甸的铝饭盒，拿着顾建党的两个刨子去了顾家。
当然，是洗干净的刨子。
他直接从后院进去，把刨子放回原位。
然后直起腰，大摇大摆地拿着铝饭盒走进顾建党和林秀花的屋里。
此时老两口正窝在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
见顾北泽进来，林秀花立刻掀开被子，踩着鞋就下了炕，脸上带着几分诧异又欢喜的笑意：“这大晚上的，你拿的啥呀？”
“熬的羊肉汤，顾青山前几天上山打的，拿了个腿过来。”
顾北泽把铝饭盒放在炕桌上，盖子一掀，乳白色的汤汁冒着热气，鲜香扑鼻，“天儿冷，你们趁热尝尝，暖暖身子。”
顾建党也坐起身，搓了搓手凑过来，眼睛一亮：“哟，羊汤！这可太好了，这冷天喝一碗，浑身都得舒坦透！”
“那你们慢吃，我先走了。”顾北泽说着就要转身。
“你这臭小子，”顾建党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就不能多跟你爹娘说两句话？”
顾北泽脚步顿了顿，转过身，“这都多晚了，瑶瑶和俩孩子还在家等着呢，我得回去看着。”
“滚滚滚，赶紧回去吧！”顾建党摆了摆手，目光却往他背影上落了落。
顾北泽低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屋里，老两口捧着铝饭盒，也懒得出去拿筷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热汤，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松口。
等把汤喝干净了，才抓起碗里的羊肉块。
直接拿手抓着吃。
林秀花一边嚼一边给顾建党递了块大的，两人吃得满嘴流油，脸上却笑开了花。
吃完简单用毛巾擦了擦手和嘴，吹灭煤油灯，倒头就睡，连梦里都是羊肉汤的鲜香味儿。
第二天一早，顾建党闲着没事，寻思着去后院刨几块木头，打两个小凳子。
后院的柴房旁堆着几根干透的硬木，他拎起磨得锃亮的刨子。
弓着腰往木头上一压，嗤啦一声，薄薄的木花带着木头的干爽劲儿卷了出来。
刨了没几下，鼻尖忽然钻进一股羊膻味。
他停下手，把刨子往木头堆上一搁，抬起两只糙手凑到鼻尖闻了闻。
哦，是昨天晚上用手抓羊肉的味道还沾在指缝里呢。
顾建党咧嘴笑了笑，抬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手。
准是闻错了，哪来的别的味道，分明是手上的羊肉味儿没洗干净。
这么想着，他又重新握紧刨子，“嗤啦、嗤啦”地刨了起来。
只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羊膻味总在鼻尖绕着，让他忍不住时不时停下去洗手。
但是不管他怎么洗，刨木头的时候总能闻到味道。
“嘿，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