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插在裤兜里的手,握紧了拳头,眼神冷冷地落在周晓俊身上。
周晓俊迎着他冰冷的视线,笑容反而加深了些,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赞叹:
“说真的,左航,我有时候还真有点佩服你。这家里头,有我姐姐这样知书达理、对你一往情深的未婚妻;家门外,还能有韩二少爷这样……嗯,交情过命的知己。”
他向前半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这齐人之福,享得可是别具一格。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许担忧,“这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女人嘛,哄哄也就罢了。可韩北那样的人物,心气高,骨头硬,你这边吊着婚约,那边又与他……这般牵扯,恐怕时间久了,韩二少爷心里,未必真能舒坦吧?”
话音未落,左航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左航这一拳又快又狠,结结实实砸在周晓俊脸上。周晓俊整个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裂开,血丝渗了出来。他踉跄着扶住墙才站稳,颧骨上火辣辣地疼。
左航收回手,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可下一秒,周晓俊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眼神亮得骇人,盯着左航离开的背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呵……呵呵……左航啊左航……我跟你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了谁失控动手。”
他想起过往无数次交锋,左航总是冷静得像块冰山,无论多棘手的局面都能从容化解,让他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可今天,就为了一个韩北,这块冰山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我一直找不到你的软肋……抓不到你的把柄……还以为你是个铜墙铁壁。原来你也是有弱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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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开着车,油门都快踩到底了,红灯什么的压根顾不上。
车刚一停,他推开车门下车,动作依旧利落,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连呼吸都比往常重了些。
病房里,光线柔和。韩风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王强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削着苹果,嘴里还不闲着,跟韩风胡侃昨晚看的球赛。石川则像座铁塔似的守在靠近门口的墙边,抱着手臂,目光沉稳地留意着门外动静。
“我跟你说小风,我就把他的脑袋漏出那么一丢丢……还留下两条大狼狗……”王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苹果皮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靠近走廊的那扇大窗户外面,一个高大的人影“唰”地一下,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过去!由于窗户视角有限,病房里的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带着一股风掠过,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嚯!”王强削苹果的动作猛地一顿,差点削到手。他脖子一缩,眼睛瞪得溜圆,扭过头一脸懵逼地看向窗户,又看看床上的韩风和门口的石川,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我靠!刚……刚啥玩意儿‘嗖’一下就过去了?黑影似的!?医院走廊闹鬼了?还是个速度型的鬼?”
他放下苹果和刀,凑到窗户边,贴着玻璃往外瞅,可走廊里空荡荡的,早没了鬼影。
“川儿,你看见没?是不是我眼花了?难不成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王强挠着头,一脸难以置信地寻求石川的确认。
石川眉头微蹙,沉声道:“是左先生。”
“左老大?是他吗?好家伙!这速度赶上村口被狗撵的二愣子了!”
他扭头看着石川,“川儿,你说,左老大是不是偷吃让老板发现了,这会儿赶着跪搓衣板呢?”
石川冷冷扫他一眼:“削你的苹果。”
下一秒,王强像是突然通了电,眼睛“噌”地亮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又趴回窗户上,伸着脖子拼命往外看,嘴里念念有词:
“左老大来了?!那……那长青肯定也回来了吧?长青肯定跟着他一块儿来的!哎呦喂,也不知道长青这几天吃没吃好,瘦了没……”
他完全忘了刚才的话题,心思全飞到长青身上了,一脸傻笑,甚至还下意识理了理自己有点皱的衣领。
石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打破他的幻想:“左先生是一个人冲过来的。没看见长青。”
“啊?一个人啊?”王强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像泄了气的皮球,悻悻地坐回椅子,捡起苹果继续削,嘴里小声嘟囔:
“哦……一个人就一个人呗。左老大也真是,出门也不多带个人,多不安全……来吃苹果,小风。”
韩风看着那个像被老鼠啃过的苹果,笑说:“强哥,我现在不想吃。”
“不吃拉倒。”王强撇嘴,自己咔嚓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嘟囔,“你们这些当保镖的,一个个都跟闷葫芦似的。还是我们家长青好,上次我给他削苹果,他还夸我……”
“夸你什么?”门口的石川终于搭腔。
“夸我……夸我刀工独特呗!”王强梗着脖子。其实长青原话是“你这苹果削得跟狗啃的似的”。
韩风忍不住轻笑出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王强赶紧凑过去:“小风你笑啥?诶你别笑啊,小心崩着伤口!”
韩北休息间的门被轻轻打开。左航的动作因急切而显得有些重,但在门开的瞬间,又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并未完全拉严,几缕阳光投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空间。
韩北果然还在睡。侧卧着,脸深深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凌乱的黑发,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是那种陷入深度睡眠的、毫无防备的状态。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却更衬得他脸色透明般的白。
看到人还在,左航悬着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
他走近时,目光扫过茶几,心脏猛地一沉。那个韩北常备的白色小药箱大敞着,里面原本整齐的物品有些散乱。
药箱旁还放着一个韩北还没来的及盖上,收好的药瓶。
这瓶药,是韩北每天必须服用的保心药。
左航的呼吸开始不稳。他移开视线,走向床边。越是靠近,他越是能看清韩北脸上的细节。那眼下淡淡的青影,那失去血色的薄唇,那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的眉宇。
他从未见过韩北睡得这样沉,沉得有人走近,走到床边都没有反应。
“韩北?”
他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确认他的温度。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左航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景象。他的动作骤然僵住。
那是一个打开的特制医疗箱,旁边散落着撕开的无菌包装袋。而最刺眼的,是并排放在那里的两支空注射器。
这注射剂一天只能用一支,而且他记得清楚,昨天晚上已经给他注射过了。
现在,这里却有两支空的。
口服药......加上双倍的注射剂......
左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意味着韩北昨晚经历的痛苦,已经超出了药物能控制的范畴,意味着他的心脏承受了难以想象的负荷。
左航不敢想,昨晚他不在的时候,韩北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是疼成什么样,才会让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