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左航还没回来。
也许……他是在回来的路上了？也许他回来，会跟自己解释一下今晚的事？哪怕左航只说一句“那是做戏给周家人看的”，韩北想，自己大概也会信。
他不需要太多解释，只要左航说，他就愿意信。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又等了下去。
他很少这么等过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胸口那不规律的心跳。
等待把每一秒都拉得格外长。
胃里有点泛恶心，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别的什么。他起身想去倒杯热水，站起来那一下眼前有点发黑，扶住沙发背缓了好几秒。
接了热水，喝了两口，温热的液体滑下去，反而让心口的灼闷感更明显了。
他坐回沙发，看着那扇门。
三点
四点。
四点过半。
窗外不再是纯粹的漆黑，透出点灰蒙蒙的光。
五点。
天快亮了。
左航不会回来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冒出来，也让他心口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
心脏那种不适感越来越明显，不只是疼，还有一种慌，空落落的，伴随着隐隐的心悸，让他坐立难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脚也有些发凉。
他知道，情绪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身体。旧伤像个警报器，在他最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跳出来彰显存在。
不能再硬撑了。
韩北深吸一口气，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站起身，拿出那个小医疗箱。打开，里面整齐放着几支一次性的密封注射剂和消毒用品。
他沉默地撕开包装，取出注射剂，给自己注射了一剂。
这药效来得快，能让自己舒服很多，可也带着强制性的副作用，就是嗜睡。
他需要睡着，必须睡着。只有睡着了，才能不去想左航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才能不让那些怀疑和尖锐的疼痛继续啃噬自己。
他把用过的注射器处理好，躺回床上。药效开始上头，他强迫自己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可心脏好像不听话，还是在一下一下地抽着疼。
天快亮的时候，窗外透进灰蒙蒙的光线。韩北到底还是扛不住强烈的睡意，意识彻底沉了下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狭长明亮的光带。
韩北沉沉睡着，是那种药物导致的昏睡。他侧卧着，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和凌乱的黑发，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
他放在远处沙发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又暗下，反复了几次，最终归于沉寂。
…
电话另一头，左航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无人接听的单调提示音，眉头越皱越紧。
他从昨晚被迫留在周家老宅起，心里就莫名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周晓婷昨晚情绪崩溃，差点闹出人命，老爷子周慕容亲自发话，让他这个未婚夫务必留下来安抚。场面混乱，人情掣肘，他根本脱不开身。
一遍，两遍……韩北从来不这样，就算睡着，手机也通常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转而拨通了石川的电话。
“左先生。”石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韩北呢？”左航直接问，语气里带着急迫。
“老板在休息间，还没醒。”石川回答得言简意赅。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休息？”左航追问，眉头紧锁。
“……是。”石川的停顿很轻微，但左航捕捉到了。这不符合石川一贯的风格，除非他有所隐瞒。
左航的心沉了下去，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石川，告诉我，他昨天晚上去哪里了？见了谁？”
石川沉默了几秒，显然在权衡。
左航没给他太多时间，直接点破：“他是不是去了听潮阁？见了周晓俊？”
石川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意外左航会知道，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是。老板昨天傍晚去了听潮阁，见了周家大少爷。”
果然！
左航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周晓俊！他约韩北去听潮阁，绝对没安好心！
联想到昨晚自己在那里见到周晓婷，以及后来周晓婷那突兀的“告别之吻”和随之而来的“自杀”闹剧……这一切串联起来，分明是一个针对韩北的局！
周晓俊让韩北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就是晓婷吻他的那一幕？
这个念头让左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韩北看到了？所以他生气了？才不接电话？
“他……离开时，什么反应？”左航的声音有些发干。
石川回忆了一下昨晚韩北出来时的状态，斟酌着用词：“老板看起来……很平静。但，感觉不太对劲。”
平静的不太对劲？左航心里苦笑。韩北的平静底下，藏着多少惊涛骇浪，他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了。”左航挂了电话，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等在周晓婷房门口的几个医生，烦躁地松了松领口。
他必须立刻回到韩北身边！现在！立刻！
他收好手机，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去，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和急切。
然而，他刚走下楼梯，周晓俊的身影就出现在客厅入口。
“左航，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周晓俊挡在路中间，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姐刚睡下，情绪还很脆弱，父亲也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这个时候，你作为她未来的丈夫，离开不太合适吧？”
“周晓俊。”
左航缓步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与周晓俊面对面站立，两人身高相仿。
“你昨天晚上约韩北去了听潮阁？？”
“对，处理一下晓阳的事。顺便也看看这个韩家二少爷是如何一个人。”
“不得不说，你眼光确实不错。那个韩家二少爷……确是有让人迷恋的资本。气度非凡，俊俏少年，连我这个大男人见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只可惜，他离开得匆忙，我竟未来得及与他多聊几句。想必是……看到了什么，心里不痛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