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颊和耳根都染着薄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真动了气。
他瞪向左航，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完了，显然是要跟左航算刚才被强行按着打针的账。
韩北撸了撸袖口，那点惩罚的意思毫不掩饰地挂在眼底，直勾勾盯着左航。
可左航见他这炸毛的模样，眼底反倒滑过丝纵容，不仅没退，还往前凑了半步，一副就等他扑过来的架势——他就喜欢看韩北这副只对着他才露出来的、张牙舞爪的样子。
就在韩北眸色一沉，准备对左航这番以下犯上的强制行为做出些回应，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惩罚时，左航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左航皱了下眉，原本不想接，可瞥见韩北停住了动作，才慢悠悠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号码时，他眼底那点纵容的笑意敛不少。
韩北从左航那微不可察的气场变化里，敏锐地察觉到这通电话不一般，是他躲不开、必须立刻处理的事。
他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只听见左航最后低低应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再转头看他时，刚才那点狎昵的情绪已经彻底褪去。
左航站起身，很自然地抬手，替韩北理了理刚才被他弄乱的额发。
他还没开口，韩北先低低说了句：
“……药也吃了，针也打了，你可以放心了。”
“嗯，暂时放心。不过……”左航的声音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韩北的耳畔，“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说今晚要处理的事，是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一些琐事。”韩北避开他的目光。
“你是我的人，你的事，就没有琐事这一说。”左航的眼神太锐，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借口。
可韩北此刻确实感觉到了注射剂带来的强烈困意，脑子开始发沉。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都软了些：“左航，我困了。”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有效。左航立刻收起了追问的姿态。
盯着他看了两秒，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最终还是在那明显的倦意面前软化了态度。
他轻叹一声，伸手揽住韩北的肩膀，将他带向床边：“困了就睡。”
他俯身给韩北脱下鞋子，伺候韩北躺下，仔细替他盖好被子。
“你要忙就去忙吧。”韩北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嗯，”左航应着，却在床边坐了下来，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沉默地看了韩北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韩北，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好。”韩北闭着眼，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顺从。
左航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他许久，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俯身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然而，就在房门合拢，左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不久，本该熟睡的韩北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睡意，那针剂的嗜睡效果确实存在，但以他的意志力和对药物的耐受度，远不足以让他立刻昏睡。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大脑飞速运转。
距离带回周晓阳已经几个小时的时间，周家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眼下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左航将一切都拦了过去。
左航的呵护，密不透风，这份心意，他懂，也珍惜。但他是韩北，是韩家的二少爷。有些规则，有些账，由他来清算，比左航出手更合适，也更……干净。
左航身处周家那个旋涡，很多事会束手束脚，但他韩北不需要有这些顾忌。
想着，韩北起身，走出休息室，来到姜小风的病房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姜小风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韩北轻轻推门进去。
听到动静，姜小风眼珠微微转动，看到是韩北，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北哥。”
“嗯。”韩北应了一声，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姜小风苍白的脸上和包裹着纱布的手腕，还有那张和堂叔韩翌晨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
韩北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落在姜小风脸上。语气平静地说：
“小风，有件事，我查证清楚了。现在告诉你，可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姜小风眨了眨眼，表示他在听。
“你的父亲……”韩北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其实是我堂叔，韩翌晨。”
姜小风猛地睁大眼睛，像是没听清：“北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
韩北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也是反复核实过的，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问你母亲。”
韩北给了他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语气郑重：“事实上，早在我接你们回韩家安置之前，就已经和母亲确认过了。”
姜小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怔怔地看着韩北，他知道，韩北不会骗他，更不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一瞬间，许多被他忽略的细节猛地涌上心头———母亲每次在电视上看到韩家相关的新闻，总会下意识地攥紧围裙，眼神躲闪着往厨房躲；
北哥第一次来家里时母亲的紧张反应，以及北哥离开后，母亲反复叮嘱他离韩家人远些的话；
这些曾让他困惑的细节，原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而真相的重量，压得他胸口发闷。
姜小风愣燃着。
他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谁，但从未想过，会是韩家人。
韩翌晨……那个遥不可及的名字，竟然和自己有着血脉牵连？
这太荒谬了。
他看着韩北，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韩北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给他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姜小风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那上面还带着伤。
良久，韩北才再次开口，“这些年，让你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是韩家对不起你，也是我……知道得太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让你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拿回你作为韩家血脉应得的一切。韩家会给你身份，给你地位，不会再让任何人轻看你。” 这是承诺，也是补偿。
思绪似乎沉淀下来，姜小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韩北。出乎意料，他眼里并没有对富贵权势的渴望，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反而沉淀出一种异常的清醒和坚定。
“北哥，我不要那些。”他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我就我妈一个亲人，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够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认什么父亲，现在……更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