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口气，看着韩北：“如果你不嫌我笨，我没别的想法，就想继续跟着你。”
韩北挑眉，有些意外。
看着姜小风即使虚弱不堪、刚经历身心重创，眼神却依旧清澈倔强，做出的选择纯粹得近乎执拗。果然和堂叔一样，骨子里有种不攀附，不妥协的硬气。
“好。”韩北没有劝他，只是干脆地应下，尊重他的意愿。这是他欠他们母子的。
但韩北话锋随即一转，“你可以不要韩家的光环，不图韩家的钱财。但韩家欠你的，必须还。你的血脉，不能永远被埋着，更不能让外人以为我韩家之人可随意欺辱。”
他身体前倾，牢牢锁住姜小风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
“听着，小风，你如果只是姜小风，是我韩北手下的人。我替你出头，很多事，我会束手束脚。但如果你是我韩北名正言顺的弟弟，是韩家上了族谱的少爷——韩风。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韩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周家动了我韩北的人，是挑衅。但周家动了韩家的少爷，伤了我韩北的弟弟——”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沉沉地压在姜小风心头，也压在这寂静的病房里。
“就是打我的脸，是挑衅整个家族的威严。”
韩北的目光深邃，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护短和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有了韩风这个身份，我找上周家，就不是去讨说法，而是去算总账。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也足够让周家付出代价。”
他看着姜小风似乎渐渐明白过来的眼神，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定：“我给你这个身份，不是要用韩家的规矩框住你。而是给你一把最锋利的剑，一面最坚固的盾。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轻易动你一根头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小风彻底愣住了，他看着韩北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决绝和护犊之情，心脏被一种巨大而复杂的情感冲击着。
原来北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揭开他的身世，最终目的竟是为了……用最名正言顺、最霸道的方式，替他讨回这笔血债，并且一劳永逸地杜绝后患。
这不是施舍，是武装。是把他牢牢护在羽翼下的方式。
眼泪猛地冲上眼眶，他赶紧扭过头，不想让韩北看见。他懂了，全懂了。北哥不是在商量，是在为他铺一条再无人敢欺的路。
“……好。”良久，姜小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带着哽咽的字节，重重点头，“我叫韩风。”
韩北看着他终于理解并接受，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伸手拍了拍韩风没受伤的那边肩膀。
“好好养伤。”韩北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剩下的事，交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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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周家庄园，东侧别院。
这是一间极具格调的中式茶室，紫檀木的茶海上烟气袅袅，周晓俊正跪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用沸水浇淋着紫砂壶。
他的面容与周晓阳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沉稳儒雅。
然而，与这宁静氛围格格不入的，是茶室中央一个跪趴着的男人。那人衣衫凌乱，脸上带着伤，显然已经受过招待。
“阿忠，跟了我多少年了？”周晓俊开口，声音温润，如同闲聊家常。
“十……十二年，大少爷。”名叫阿忠的男人声音颤抖，头深深低下。
“十二年，不算短了。”周晓俊放下壶，拿起茶夹，夹起一只小杯，用热水慢慢转着烫，“这十二年，周家没亏待过你吧？”
“没有！绝对没有！周家对我恩重如山！”阿忠猛地磕头，额头都快贴上冰凉的地砖。
“那你怎么就敢背着我，动周家的钱呢？”周晓俊抬起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不凶，甚至没什么情绪，可阿忠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阿忠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大少爷！我……我一时糊涂！是我鬼迷心窍！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晓俊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地倒掉烫杯的水，然后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他端起那小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茶香，又轻轻啜了一口。
“机会，我给过你了。”
几秒钟的沉默，压得阿忠快要断气。
“阿忠，周家的规矩，你懂的。”
话音刚落，茶室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个沉默的身影，将一把短刀扔在阿忠面前。
阿忠面如死灰，知道再无转圜余地，颤抖着拾起短刀。
他盯着手里的短刀，拼死一搏的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彻底淹没。
他太了解面前这位爷了，了解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下，是怎样冷酷决绝的心肠。自己若敢妄动，下场只会更惨。
他绝望地闭上眼，手指紧紧握着短刀，却迟迟下不了手。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周晓俊并不催促，又给自己添了茶，还顺手把阿忠面前那个空杯也斟满了。
然后端起自己那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周晓俊放下茶杯，杯底碰在紫檀茶海上，发出轻轻一声。
“阿忠，我的耐心有限。”
就这么一句，阿忠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了一下。他知道，再犹豫，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这辈子最后的力气，双手死死握住刀柄，眼睛一闭，朝着自己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呃……”一声闷哼，血立刻涌了出来。
阿忠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然后重重向前栽倒。
茶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味开始弥漫。
周晓俊眼皮都没眨一下，只对着阴影处微微颔首。
角落里的人立刻上前，利索地把阿忠还在轻微抽搐的身体拖了出去。
紧接着，另外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进来，迅速而专业地擦洗地面，没一会儿，除了空气里那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茶还没凉，周晓俊刚提起壶想续水，一个手下快步走进来，小声回报。
内容正是周晓阳会所里发生的一切——周晓海以及周晓天周晓生被杀，手下折损殆尽，周晓阳被重伤带走的消息。
周晓俊提着热水壶准备冲泡第二泡茶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仅仅是一顿。
随即，水流继续平稳地注入壶中，热气氤氲。
周晓俊缓缓放下水壶，盖好壶盖，用热水淋壶保温。每一个动作都依旧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紊乱。
“晓阳被谁带走了？”他问。
“是韩家二少爷，韩北。”
“韩北……”周晓俊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他知道韩北，也知道韩北和左航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下手够干脆。左航倒是教了个厉害角色出来。”
“周爷，我们是不是马上派人去把二少爷救回来？”手下急着问。
周晓俊端起那杯已经温了的茶，凑到唇边，却没喝，停了片刻，又放回了桌上。
“救，自然要救。”周晓俊语气平淡，“但晓阳那个惹是生非的性子，不吃点大苦头，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他栽一次，尝尝恐惧的滋味，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