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的晚上,周彦辰和几个圈内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私下小聚。
沈天真送他过去后,按照惯例在附近的车上等候。
聚会时间不定,她需要在附近随时待命,以防有突发情况或者周彦辰需要提前离开。
夜色渐深,街道上车流稀疏。
沈天真坐在驾驶座,开着一点窗透气,手里刷着手机,心思却不太集中。
会所侧门偶尔有人进出,她总忍不住抬眼看一下。
后来觉得有点闷,她下了车,在会所后巷相对安静的地方站了一会儿,想透透气。
这里靠近会所的后厨通道和一扇不太常用的消防门。
就在她准备回车上时,那扇消防门被推开,几个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廊的阴影下抽烟聊天。
是周彦辰和他的几个朋友,他们似乎也出来透口气。
沈天真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阴影里退了一步,将自己隐在一棵盆栽植物后面。
距离不远,晚风刚好能把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送过来。
“……说起来,彦辰,这么多年了,看你身边独来独往的,就没遇到一个能让你定下来的?”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问道,似乎是那位转型做导演的朋友。
周彦辰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沈天真熟悉的疏离和圆滑:“这个圈子,大家都忙,聚少离多,谁又能真正定下来?”
“也是,这行诱惑多,变数大。”另一个人附和。
“不过,”最开始问话的朋友似乎喝了点酒,语气带着点探究,“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圈内圈外,美女才女见过不少,你就没一个真正喜欢过、在意的?哪怕只是动过心?”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天真站在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晚风吹过她的脸颊,有些凉。
然后,她听到了周彦辰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也清晰了一些:
“没有。”
短短两个字,落在寂静的夜色里,却像两块冰砸进沈天真的心口。
没有。
圈内圈外没有真正喜欢过、在意的。
哪怕只是动过心。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深处涌上来,蔓延到整个口腔。
沈天真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感到眼眶发热。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把那点不争气的湿意逼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拿出手机,翻到小杨的号码,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小杨,我有点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彦辰哥他们在xx会所,差不多该散了,麻烦你过来接他一下,送他回家。辛苦了。」
信息发送成功。
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倚在门廊边、侧影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周彦辰。
他正低头和朋友说着什么,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句轻飘飘的“没有”,从未说出口。
沈天真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快步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引擎低鸣,车灯划破夜色。
她最后看了一眼会所的方向,然后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那团温暖的灯光和门廊下的人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心脏那里空落落的,但并不尖锐地疼,只是一种钝钝的、弥漫开的冰凉和疲惫。
也好,她想。
至少,今晚听到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将她长久以来的所有幻想和期待都碾得粉碎。
她打开车载音乐,随便调到一个热闹的电台,让嘈杂的声音填满整个空间。
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无声地滑过脸颊。
但她没有擦,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将车平稳地开向回去的方向。
今晚过后,或许很多东西真的该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沈天真没有直接回公寓。
她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回去。
客厅里一片漆黑,周彦辰的房间门缝下也没有灯光透出,他应该已经睡了。
沈天真轻手轻脚地洗漱,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躺下时,感觉身体有些发沉,头脑也昏昏的,但她只当是情绪低落加上吹了夜风的缘故,没有多想。
幸好,明天周彦辰没有工作安排,可以休息,她也就不用早起。
第二天,周彦辰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他习惯性地看向客厅,没看到沈天真的身影,餐桌上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摆好早餐。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休息。
大概是她想多睡会儿吧,他心想。
他点了外卖,早餐送来时,沈天真的房门依旧紧闭。
他没去打扰,自己吃了。
等到午餐时间,外卖再次送达,沈天真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周彦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沈天真自律,即使休息日,也很少睡到这么晚,更不会错过两顿饭。
他走到她房门前,敲了敲:“天真?该起了,吃点东西。”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提高了一点声音:“沈天真?”
依旧寂静。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皱起眉。
他试着拧了下门把手,门没锁。他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光线昏暗。
沈天真蜷缩在床上,被子裹得很紧。
周彦辰走近,看到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声也有些重。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
周彦辰的心莫名紧了一下。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经纪人李哥的电话。
“李哥,天真发烧了,温度不低。今天休息,你方便联系个可靠的医生上门看看吗?对,公寓地址。嗯,麻烦了。”
挂了电话,周彦辰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因为发烧而眉头紧蹙、显得格外脆弱的沈天真。
记忆里,她好像很少生病,或者说即使不舒服,也总是强撑着,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她总是那个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需要时及时出现的人。
李哥效率很高,很快安排了相熟的医生上门。
诊断是着凉引起的急性发烧,医生给沈天真打了退烧针,又留下些药,叮嘱多休息、多喝水、吃点清淡的。
送走医生,周彦辰回到沈天真的房间,看着她打针后似乎安稳些了的睡颜,又看了看时间。
她大概需要吃点东西再吃药。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食材齐全,分类整理得清清楚楚,都是沈天真平时采购和归置的。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生病时喝点清淡的粥最好。
他试图回想她熬粥的样子,却发现印象模糊——因为通常都是她做好了端到他面前。
他拿出小米和南瓜,学着记忆中她的步骤,淘米,切南瓜。
动作笨拙而生疏,南瓜块切得大小不一,水加多了又往外舀。
灶火开大了,粥溢出来,手忙脚乱地去关火,收拾溅出的汤渍。
不过是最简单的粥,他却弄得厨房一片狼藉。
看着锅里勉强成形的稀稠不均的粥,周彦辰站在灶台前,忽然有些愣神。
这些年,他似乎真的太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她事无巨细的安排,习以为常她恰到好处的照顾,习以为常她永远在需要时出现,处理好一切琐碎,包括他偶尔的不适和挑剔。
他甚至没有仔细想过,这些照顾里,有多少是“助理”职责清晰界定的部分。
又有多少,是超出范畴的、带着个人情感的投入。
就像现在,她病了,他才发现,自己连给她熬一碗像样的粥都如此费劲。
而她,却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照顾得很好,好到他几乎忘记了,这些“好”并非理所当然。
他摸出手机,搜索“小米南瓜粥的正确熬法”,对照着步骤,重新调整火候,耐心地搅拌。
厨房里飘起淡淡的米香和南瓜甜味。
周彦辰靠在料理台边,看着锅里慢慢变得绵密的粥,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天真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有些事情,似乎在他未曾留意的时候,早已变得不一样了。
而他,却用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否定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