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针和药效发挥了作用,沈天真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身上出了一层汗,黏腻难受。但头脑清醒了不少,烧也退了。喉咙干得发疼。
她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下床走出房间。
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光,周彦辰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
看到她出来,他放下手机。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好多了。”沈天真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有些迟缓。
“吃点东西吧,不然胃里空,吃药不舒服。”周彦辰站起身走进厨房,很快端出来一个碗,放在她面前。
碗里是小米南瓜粥,颜色还算正常,但卖相实在不敢恭维。
米粒有些过于烂了,南瓜块大小不一,有的几乎化在了粥里,有的还硬着边角,粥的稀稠度也不均匀,表面还飘着几颗没完全煮开的小米。
沈天真的视线落在粥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移向厨房。
厨房的料理台上还残留着水渍和没收拾干净的南瓜皮,垃圾桶里堆着明显失败过的厨余。
周彦辰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厨房,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可能……味道不怎么样,但多少喝点,垫垫肚子。”
沈天真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粥的味道很淡,南瓜的甜味没完全熬出来,小米也有些夹生感。
谈不上好喝,甚至有点难以下咽。
但她低着头,一勺一勺,很安静地把一整碗粥都喝完了。
全程没说一句话。
喝完粥她把空碗轻轻推开,周彦辰立刻把水和药片递过来。
沈天真接过,就着水把药吃了,动作机械。
周彦辰看着她苍白安静的脸颊和低垂的睫毛,心里某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她不舒服时那样,帮她把滑落到脸颊边的头发轻轻挽到耳后。
指尖刚要碰到她的发丝,沈天真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动作很轻微,但拒绝的意味明确。
周彦辰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插回裤兜。
沈天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碗和勺子走向厨房。
她把碗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
水流声哗哗作响,盖过了客厅的寂静。
周彦辰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她穿着家居服、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看着她沉默而专注地清洗着那个他熬得乱七八糟的粥碗。
一种陌生的、沉闷的情绪堵在胸口。
她喝光了他熬的难喝的粥,却拒绝了他示好的触碰。
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安静。
沈天真吃了药,又躺回床上休息。
虽然烧退了,但身体依旧乏力,头脑也有些昏沉。
她没有开大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周彦辰走了进来,他大概刚洗完澡,发梢还带着湿气,身上是干净的棉质睡衣。
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掌心覆上沈天真的额头上停留了几秒,感受着温度。
“嗯,不烧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确认后的放松。
沈天真在他手碰到自己额头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他的触碰而心跳失序。
她只是平静地躺着,目光落在天花板的阴影处。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还是有些哑。
周彦辰收回手,在床边站了片刻。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安静而苍白,不像平时那样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或专注的神情。
这种安静,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心慌。
“明天……”他开口。
“明天的工作我已经跟小杨交接好了。”沈天真打断他,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她明天会早点过来。我这样子,明天可能没办法跟你去了,你需要什么,跟小杨说就行。”
周彦辰想说什么,比如“他可以的”,或者“你好好休息就行”。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疏离的侧脸,又咽了回去。
“……好。”最终,他只吐出这一个字,“你好好休息,别想工作的事。”
“知道了。”沈天真依旧没有看他,“你也早点休息吧。”
逐客的意思,委婉但清晰。
周彦辰又站了两秒,然后才转身轻声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
沈天真听着门外他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隔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闭上眼,拉高被子将自己裹紧。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微凉湿润的触感。
以前,这样的触碰会让她心跳加速,会让她偷偷开心很久,会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不一样。
可现在,同样的触碰,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洞。
他让她好好休息,别想工作。
可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让她辗转难眠的从来不是工作。
而是他那句轻飘飘的“没有”,和他长久以来给予的、这份界限模糊又从不曾明确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