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难得有半天空闲的下午。
周彦辰在摄影棚补拍几组单人宣传照，进程顺利，预计会比原计划提早收工。
沈天真趁着间歇，去附近的咖啡店给大家买喝的。
她提着几杯咖啡回来，刚要推开休息室虚掩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谈笑声。
除了周彦辰和李哥，似乎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和周彦辰差不多同期出道、最近因为一部网剧热度不错的男艺人徐皓。
“……你身边那个小助理，叫沈天真的是吧？挺能干的啊，看你这边什么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徐皓的声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
沈天真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了门外。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周彦辰的声音：“嗯，天真她做事是挺仔细的。毕竟是助理，分内事。”
“分内事”三个字，他说得自然又轻巧。
门外的沈天真，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不重，但有点闷闷的钝痛。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咖啡，纸袋边缘被她无意识攥得有些发皱。
是啊，助理。分内事。
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只是一个助理。
沈天真在门外站了大概两三分钟，直到里面的谈话声转向了其他圈内八卦
她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推门进去。
“咖啡买回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
“哟，说曹操曹操到，辛苦啦小沈。”徐皓笑着打招呼。
“徐老师好，不辛苦。”沈天真礼貌地点头，然后将周彦辰惯喝的美式递给他，又把其他人的份一一分好。
周彦辰接过咖啡，看了她一眼，随口问：“外面热吗？”
“还行，有风。”沈天真避开他的目光，转身从包里拿出平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工作汇报状态。
“彦辰，刚接到通知，明天下午那个专访的时间往前调了半小时，所以我们出发时间也要相应提前。另外，晚上品牌晚宴的着装，品牌方那边送来了两套备选，李哥说等你拍完看一下定哪套……”
她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语速适中，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显得专业而专注。
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周彦辰一边喝咖啡，一边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汇报完毕，沈天真合上平板，退到一边，开始整理稍后收工要带走的东西。
休息室里又恢复了轻松的氛围，徐皓还在和周彦辰聊着最近某个热门综艺。
沈天真低着头，安静地做着手上的事。
心脏那处闷闷的感觉还在，但似乎已经习惯了。
或许，她早就该更清醒地认识自己的位置——“能干的助理”，完成“分内事”。
至于那些隐秘的期待和未曾言明的情感，大概也只是她一个人，在“分内事”之外，多余的、不合时宜的投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最后一件物品收进包里。
拉链合上的声音很轻，像某种心绪的暂时封存。
傍晚收工，赶往下一个通告地点，晚饭照例在车上解决。
今天李哥订的是另一家餐厅的便当，菜色看起来不错。
车厢里空间分布如常，但沈天真拎着自己的那份盒饭，没有像往常那样自然地坐到周彦辰旁边那个固定的位置。
而是走到了最后一排，在小杨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天真姐，你坐后面来啦？”小杨有些意外，随口问道。
“嗯，这边宽敞点。”沈天真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她低头打开饭盒，饭菜的香气飘散出来。
周彦辰和李哥坐在中间那排。
李哥正一边吃饭一边翻看手机邮件，没太在意。
周彦辰打开自己的饭盒，目光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旁边——那个通常沈天真会坐下的位置，此刻空着。
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
今天有他不太喜欢的西兰花，但是杨天真喜欢吃。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用筷子夹起那几块西兰花，手臂很自然地微微转向身侧，悬停在那个空位的饭盒上方——
这是一个过去重复过很多次的动作，他把她不爱吃的夹走，或者把自己饭盒里她喜欢的拨给她。
筷子在空中停留了一秒，落了个空。
周彦辰似乎这才意识到旁边没人。
他睫毛垂落，没什么表情地将筷子收回，把那几块西兰花随意地拨到自己饭盒的角落，然后沉默地开始吃饭。
车厢里一时只有咀嚼声、李哥偶尔滑动屏幕的声音，以及窗外掠过的城市喧嚣。
气氛比往常安静了些。
沈天真坐在后排，小口吃着饭。
她当然注意到了前排那个短暂停顿又收回的动作。
心里那点微弱的酸涩又冒了出来，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饭盒里的饭菜。
今天的糖醋排骨味道不错，虾仁也很新鲜，但她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小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看前排又看看旁边的沈天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埋头吃饭。
周彦辰吃得比平时快一些，吃完后，他拿出手机戴上耳机，似乎在看什么视频，侧脸对着窗外，显得格外安静。
沈天真也很快吃完，收拾好饭盒。
她拿出明天的行程表，再次核对：“彦辰，明天早上八点杂志拍摄，需要提前一小时到做妆发。晚上那个直播访谈的提纲，品牌方刚发过来修订版，我转给你了。”
她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清晰，专业，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周彦辰摘下一边耳机，转过头，目光看向她。
两人之间隔着小杨和一段车内的距离。
他看着她，她的表情和往常汇报工作时没什么两样。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平淡。
然后他重新戴好耳机，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沈天真也低下头，收起平板。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玻璃墙，看得见彼此，却听不清也触不到对方真实的心绪。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载着满车沉默，驶向灯火通明的下一个工作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