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叹息隘口”,地貌再次发生显着变化。荒芜的戈壁与狰狞的岩柱逐渐被一片相对平缓、点缀着无数大小湖泊的湿地草原所取代。这里的湖泊,正如格桑所言,大多呈现出纯净的碧蓝或翠绿色,如同镶嵌在金色草甸间的宝石,在高原炽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令人心醉。
然而,见识过那暗蓝金线盐湖的诡谲后,没人敢放松警惕。车队沿着湖泊间的草甸高地谨慎行驶,尽可能远离那些看似平静的水面。
“这里就是星泪谷的外围了。”格桑指着前方一片更加密集、仿佛星辰洒落般的湖泊群,“真正的‘星泪之眼’,传说中的核心区域,还在更深处,被一层‘看不见的雾’和‘走不出的迷宫’保护着。没有正确的指引,外人永远只能在边缘打转,最后不是迷失方向,就是被‘吞掉’。”
他所说的“看不见的雾”和“走不出的迷宫”,显然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
洛薇薇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柔和却无处不在的能量场。这能量场与心源玉碎片及“溯光玉珏”的共鸣最为强烈,温润而浩瀚,带着一种淡淡的、仿佛亘古长存的悲伤与守望之意。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星泪”气息,与盐湖那种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能量截然不同。
但同时,她也察觉到这片区域的时空结构似乎更加“柔软”和“不稳定”。远处的山峦轮廓有时会出现极其短暂的扭曲或重影,一些湖面的倒影偶尔会映照出并非此刻天空的景象。这或许就是“迷宫”的成因——空间在这里是折叠或错位的。
“大家注意,”江屿在频道中提醒,“所有导航设备信号开始变得不稳定,GpS完全失效,磁场紊乱。从现在起,依靠格桑老人的指引和我们的直觉。百里先生,云芷姑娘,靠你们了。”
百里晏的“定魄司南”在这里指针不断微颤,盘面符文明灭不定,显然受到了强烈干扰,但他依旧努力从中辨识着某种规律。云芷则再次以清音探测,她的音波在这里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反馈回来的信息复杂而混沌,但其中确实存在着某种隐晦的、与星泪气息同源的“韵律”。
萨菲和巴伯斯不断调整着探测设备,试图捕捉能量流动的轨迹。“这里的能量读数好奇怪,”萨菲小声道,“像水波一样,一层一层的,有的地方强,有的地方弱,而且……好像还在缓慢移动?”
格桑闻言,点了点头:“没错。星泪谷的‘路’,是活的,会随着‘星泪之眼’的‘呼吸’而改变。有时候看着是平地,走上去就变成了深水;有时候看着是湖,踩上去却是实地。必须跟着‘气’的流动走。”
他停下脚步,再次拿出那块古老的骨板“路引”。这一次,他没有看上面的符号,而是将其平放在掌心,闭目凝神。片刻后,骨板表面那些磨损的符号,竟然微微亮起了乳白色的光芒,光芒如同水流,在符号间缓慢流淌,最终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箭头形状,指向湖泊群深处某个方向。
“跟我来。”格桑睁开眼,眼神清明,“‘路’现在指向那边。”
车队继续前行,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他们必须严格跟随格桑的路线,有时需要从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的茂密水草丛中穿行,有时则需要绕过一片明明看起来是草甸、格桑却坚持说下面是“流沙湖”的区域。神奇的是,按照他的指引,车辆虽然颠簸,却始终没有陷入真正的险境。
行进了约莫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没有湖泊的平地,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奇特的黑色石头。这些石头表面光滑,仿佛被水流冲刷了千万年,但在这远离河道的草甸上出现,显得十分突兀。
格桑示意车队停下。他走到那些黑石中间,蹲下身,用手拂去一块较大石头表面的泥土和苔藓。石头上,露出了一些简陋却清晰的刻画——那是一个个如同星辰般的圆点,由线条连接,形成某种星图般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些扭曲的、类似古藏文却又更加原始的符号。
“这是……‘牧星者’留下的标记。”格桑的声音带着敬畏,“祖辈传说,在非常非常古老的年代,有一群能够与星辰对话、引导星光的人,他们曾在这里居住,守护着‘星泪之眼’。这些石头,是他们留下的路标和……警示。”
“牧星者?”洛薇薇心中一动,这个称呼与星核契约者的身份,似乎隐隐有所关联。她走近那些石头,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刻痕。星辉之力自然流转,与刻痕接触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悠远、充满了沧桑与疲惫的叹息,同时,一段破碎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无尽的星光下,一些模糊的身影正围绕着某个发光的事物吟唱、舞蹈,他们的脚下,正是这片湖泊群,但当时的湖泊,仿佛都在随着星光一同呼吸、脉动。
“他们守护的东西……就是‘星泪之眼’?”洛薇薇问。
格桑点点头,又摇摇头:“传说里,‘星泪之眼’既是恩赐,也是囚笼。它蕴含着星辰的泪水和记忆,悲伤而强大。‘牧星者’既是守护者,也是……‘看守’。防止里面的悲伤泄露,也防止外界的污秽侵入。”他看向盐湖的方向,意有所指。
百里晏仔细查看着那些符号,眉头紧锁:“这些符号的年代……远超有文字记载的藏地历史。其表达的含义非常抽象,但反复出现的几个意象是‘悲伤’、‘净化’、‘循环’、‘门’……还有这个,”他指着一个如同眼睛被泪水划过的符号,“应该就是特指‘星泪之眼’。旁边这个扭曲的、如同触手或根须侵入眼睛的符号,可能代表着‘污染’或‘侵蚀’。”
看来,这片土地的古老守护者,早已预见到了类似盐湖污染的危险。
就在这时,云芷忽然轻“咦”一声,快步走到这片黑石区域的边缘。那里的草地上,散落着一些新鲜的车辙印和脚印!脚印的纹路,与之前盐湖旁基金会车辆的轮胎印部分吻合!
“他们来过这里!”江屿立刻警惕起来,护卫队员迅速散开警戒。
车辙印和脚印在这里显得很杂乱,似乎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朝着黑石刻痕指引的、更深处的方向延伸而去。
“他们找到了‘牧星者’的路标?”百里晏脸色难看,“难道他们中也有能解读这些古老信息的人?或者……用了其他手段追踪能量?”
洛薇薇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星辉之力全力感知。她确实能感觉到,那个方向的星泪气息更加浓郁,但也更加……紊乱。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如毒刺般扎眼的冰冷异种能量残留——正是基金会实验的能量特征!
“他们进去了。”洛薇薇语气冰冷,“而且,可能已经对里面的东西造成了干扰或破坏。”
格桑老人焦急地跺了跺脚:“这些亵渎者!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触碰什么!‘星泪之眼’如果被污染或激怒,整个星泪谷都可能发生不可预测的剧变!”
事态紧迫,不容迟疑。
“追上去。”江屿果断下令,“但要更加小心。格桑老人,拜托你继续带路。其他人,做好战斗和应对各种异常情况的准备。”
洛薇薇深吸一口气,将“溯光玉珏”握在掌心,与心源玉碎片的力量交融,努力平复着那片区域传来的紊乱波动,同时也让自己的星辉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感觉到,前方那片被“牧星者”标记指引的、星泪谷的真正核心,不仅隐藏着她追寻的答案,也正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车队再次启动,沿着古老路标和新鲜足迹,驶向星泪谷深处那片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的水域。湖泊的颜色开始变得更加深邃,湖水仿佛拥有了生命,在阳光下荡漾着难以言喻的光泽。空气中的能量场也变得活跃起来,仿佛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从湖水的倒影中,静静地注视着这群不请自来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