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还贴在残碑上,红光还没散。他眼前那行字“你才是第一个看清它的人”还在轻轻抖动。他的身体却开始往后倒。
楚寒立刻上前扶住他。云逸尘靠在楚寒身上,额头出汗,脸色发青,只说出两个字:“补过。”
“什么补过?”苏清绾赶紧过来,伸手摸他手腕。刚碰到,一股冷气就往她手里钻。她猛地缩手,手掌已经麻了。
慕容雪站在三步外没动。她肩上的母蛊动了动触角,晃了晃。她没说话,眼神变了,从防备变成确定。
楚寒低头看云逸尘,又抬头看残碑。他蹲下,擦掉碑脚的灰,露出一道细缝——歪歪扭扭,像小孩糊的泥巴。
“这缺口。”楚寒说,“不是自然裂的,是人补的。补的人年纪小,手法差,但位置准,正好在阵纹断的地方。”
苏清绾皱眉:“你是说……这是破绽?”
“不只是破绽。”楚寒站起来,看看四周。血墙上的字还在动,但慢了一些。“这个幻象用真实记忆拼出假结局。它让你看到你以为的过去,再用情绪困住你。可一旦出现只有本人才知道的秘密,整个幻象就会松动。”
他指着缺口:“这个补丁是五岁小孩做的。没人记得,连他自己长大后都可能忘了。但它存在。幻象复制了残碑,却复制不了这份记忆。所以这里成了裂缝。”
慕容雪开口:“意思是,打这里能撕开幻境?”
“对。”楚寒点头,“但它会反击。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起动手。”
苏清绾看向云逸尘。他还靠在楚寒肩上,闭着眼,呼吸急促,手指攥得发白。她在心里明白,他在忍,忍着脑子里翻腾的东西。
“怎么配合?”她问。
楚寒扯下外袍一角,撕成四条布条。“先绑住手腕,别走散。我主攻,你们听我指挥。苏清绾稳住云逸尘的心神,别让他被拉回去;慕容雪用地蛊从地下穿过去,等我喊‘三’的时候炸开阵眼;我出手时,你也把灵力灌进来。”
他把布条分给三人:“记住,别贪功,别多想,照做就行。”
四人站成一圈,用手腕上的布条连在一起。楚寒走到残碑前,抽出短剑。剑不长,刃口有几处崩裂,像随便捡的废铁。
但他握得很稳。
“准备。”他说。
苏清绾一手按在云逸尘背上,一手贴在自己胸口。她低声念口诀,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温热的气流,慢慢渗进云逸尘体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慕容雪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地上。那只蚀梦蛛从她袖中爬出,全身漆黑,八条腿轻点地面,悄悄钻进裂缝。
楚寒盯着那个缺口,举起手臂,剑尖对准。
“三。”
话音落下,地下突然爆开一团黑雾。
“二。”
苏清绾加大灵力,云逸尘喉咙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抖,又被压住了。
“一。”
楚寒出手了。
剑光一闪,不是砍也不是刺,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道弧正对缺口,灵力凝聚成针,扎进缝隙。
轰!
整面血墙一震,墙上的字像墨遇水一样晕开。地面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空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残碑剧烈摇晃,表面出现许多裂痕,裂痕里透出红光,像有什么要冲出来。
“就是现在!”楚寒大吼,“一起推!”
三人同时发力,灵力顺着布条传到楚寒手中。他手臂青筋暴起,短剑深深插进碑缝,整个人撞上去。
咔嚓!
一声脆响,残碑裂成两半。
红光炸开,众人被掀翻在地。布条断了,烟尘弥漫,耳朵嗡嗡响。
等视线恢复,血墙没了,石碑也没了。他们躺在一片灰白色的地上,四周全是浓雾,五步之外都看不见。
楚寒撑地坐起,甩了甩头。他试着运灵力,能走通,但很慢,像在水里练功。
“人都在?”他问。
“在。”慕容雪从雾里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她肩上的母蛊不见了,应该是收回去了。
苏清绾扶着云逸尘,让他靠在自己腿上。云逸尘睁着眼,眼神有点空,但总算回来了。
“你还好吗?”她问。
他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像是在确认什么还在。
楚寒走过去蹲下:“看见什么了?”
云逸尘张嘴,声音很哑:“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被骗回来的。她说……别信碑上的字。”
楚寒点头:“那你现在信了吗?”
“信了。”他慢慢坐直,“我还看见一个人,脸上没有五官。他说百年前的约定被毁,所以降罚。可我不信。如果有誓约,为什么长辈从没提过?”
“说明有人删了这段历史。”楚寒站起来,看看四周,“或者……把它藏起来了。”
“我们现在在哪?”苏清绾问。
没人回答。
这地方太怪。脚下像石头又像云,走路没声音。头顶没天,也没光源,但四周亮着,像是雾自己发光。
更奇怪的是,说话声传不远,说到一半就像被吞掉。
慕容雪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透明小虫,放了出去。虫飞了大概十丈,忽然一歪,掉进雾里没了影。
“前面有东西。”她说,“很大,一直在跳,像心跳。”
“继续走?”苏清绾看向楚寒。
楚寒摇头:“不能乱走。这里的空间不对,走错一步可能回不来。先看云逸尘能不能站稳。”
云逸尘已经能自己坐着了。他扶着苏清绾的手,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撑住。
“我没事。”他说,“刚才在幻象里,我抓住了母亲留下的一句话。她说真相在断崖下。可云家老宅附近根本没有断崖。”
“也许不在现实里。”楚寒说,“也许‘断崖’是个比喻。”
“也可能是另一个地方。”慕容雪说,“我刚才放蛊时,感觉到地下有水流声,方向偏东南。如果是真的水脉,下面应该有空洞。”
“那就往那边走。”云逸尘说。
“你还能走?”苏清绾担心地看着他。
“必须走。”他看着前方的雾,“我已经躲了太久。这次我不想再被人牵着看了。”
楚寒笑了笑:“还是那个脾气。”
四人重新站好位置,楚寒在前,云逸尘在中间,苏清绾在左,慕容雪在右。他们换上新的布条,再次绑住手腕,防止走散。
刚迈出第一步,地面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什么东西在下面翻身。
楚寒停下,把手贴在地上。过了几秒,他又听见了——咚、咚、咚,很有规律,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别出声。”他低声说。
三人立刻不动。
雾里好像有什么在移动。他们看不见,但能感觉空气变了——一股风逆着吹来,带着腐叶的味道。
云逸尘突然抬手,拦住身后的人。
他盯着前方某一点,慢慢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像是在感应什么。
一道微弱的红光,从他皮肤底下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