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还贴在残碑上,掌心渗出红光,像血一样。他没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地面开始晃。
不是那种剧烈的震动,是一下一下的,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楚寒蹲下来,耳朵贴在地上,眉头越紧。
“不对。”他说,“这声音太整齐了,不像自然发生的。”
苏清绾扶起云逸尘,手放在他背上,慢慢输入灵力。云逸尘咳了一声,眼神渐渐清醒。
“我没事。”他说,“就是头有点晕。”
慕容雪站在旁边,肩上的母蛊突然一抖。她伸手摸了摸,那虫子立刻缩进衣服里,不动了。
“我放出的蚀梦蛛。”她低声说,“飞了不到十丈就掉了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寒抬头问:“什么意思?”
“前面有东西。”她说,“能吞掉探路的东西,而且……它在动。”
四人沉默。
雾太浓,五步外就看不见人。脚下的地也不对劲,软中带硬,走路没有声音,像踩在棉花包着的石头上。他们刚从幻象里逃出来,现在又进了这种地方,谁都不敢乱动。
“绑上布条。”楚寒掏出布条,“别走散。”
他把四根布条连成一圈,每人绑一只手。这次没人反对。刚才在幻象里差点被拉走的事还记着,谁也不知道这雾里藏着什么。
他们背靠背站成一圈。
“接下来怎么办?”苏清绾问。
“不能乱走。”楚寒说,“这地方空间不稳,走错一步可能回不来。”
话刚说完,风变了。
原本静止的雾忽然朝一个方向流动,带着一股腐味,像是从地下吹出来的。风吹到脸上,很冷。
云逸尘猛地抬手,挡住身后的人。
他盯着前方,手掌抬起,掌心朝上。红光又出现了,比刚才更亮,一闪一闪的。
“它在叫你?”慕容雪问。
“不是叫。”云逸尘摇头,“是拉。”
他话音刚落,前方的雾里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地面裂开,是空气被撕开了。黑漆漆的,像能吸光的洞。边缘扭曲,像水波一样晃。
然后,那裂缝张开了。
漩涡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脚下一滑。不是风,也不是力气,是一种直接往身体里拽的吸力。骨头缝都发麻,耳朵嗡嗡响,呼吸困难。
“站稳!”楚寒大吼,一脚踩地,想稳住身子。
没用。
布条绷得快要断了,四个人被拖着往前滑。苏清绾咬牙撑着,但那股力量太大,根本挡不住。像是天地规则变了,非要他们进去不可。
“灵力用不了!”她喊。
“不是我们的问题。”楚寒牙齿打颤,“是这地方不让用。”
云逸尘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布条,另一只手还在发光。红光越来越强,几乎透出手掌。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别让它烧上来。”他说,“会炸。”
“你能控制?”慕容雪问。
“不能。”他喘气,“但它认我。”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更紧张了。
如果他自己都控制不了,那这光到底是谁的?
漩涡越张越大,边缘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地面裂开几道细纹,像是撑不住了。雾被吸进去,一点痕迹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会被吞掉!”苏清绾喊。
“我知道!”楚寒吼回去,“可你让我怎么办?砍天吗?”
就在他们快被扯进去的时候,慕容雪动了。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念的不是普通咒语,声音古怪,像是虫爬瓦片。
她肩头一颤,一只金褐色的蛊虫钻了出来。比之前的母蛊大一圈,背上有点点斑纹,像树的年轮。
“涅盘蛊。”她声音发抖,“只能撑一会儿。”
她把蛊按在地上。
那虫子立刻散开,变成一张金色丝网,罩住五丈范围。丝线扎进地面,连到四人脚边。吸力一下子小了。
“成了?”苏清绾问。
“压住了。”慕容雪跪下,嘴角出血,“不是解决,是拖时间。”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脚下的地稳了些,头顶的漩涡还在,但不再扩大。金色丝网微微发亮,像一层膜顶着上面的压力。
“你怎么样?”苏清绾赶紧过去扶她。
“死不了。”慕容雪摆手,“就是耗太大。这蛊一年只能用一次,我说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楚寒看着前方的漩涡,脸色难看:“这不是出口,是陷阱。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进去。”
“不是等。”云逸尘突然说。
“什么?”
“是选。”他看着自己发光的手,“它在试谁能活下来。”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云逸尘抬头,“我们刚打破幻象,就掉进这里。幻象告诉我们母亲是被骗回来的,说真相在断崖下。可现实中没有断崖。”
“所以?”
“所以断崖不在外面。”他说,“在这片空间里。或者……根本不是真的崖。”
楚寒沉默了一会儿:“你是说,断崖是考验?”
“可能是。”云逸尘盯着漩涡,“那里面,就是断崖。”
“你要进去?”苏清绾抓住他手臂,“你才刚醒!刚才那幻象差点把你魂都抽走,你还想往更邪门的地方跳?”
“我不去也得去。”他说,“它已经认出我了。你看这个。”
他摊开手掌。
红光不再乱闪,而是组成了一个图案——像是一座桥,断在中间,下面是深渊。
“这是我小时候做的梦。”他说,“每晚都做。我一直以为是吓自己用的。”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他把手攥紧,“它不是梦,是记忆。”
慕容雪擦掉嘴边的血:“那你打算怎么进?你现在这状态,进去就是送死。”
“不用急着进。”楚寒打断,“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慕容雪的蛊撑不了太久,我们得想办法换防。”
“我能接。”苏清绾说,“用医术封住经脉,暂时扛一下灵力反噬。”
“不行。”慕容雪摇头,“这是空间层面的压制,你的医术治不了规则。”
“那就等它自己停。”楚寒说,“这种异象不会一直持续,总有间隙。我们守着,等机会。”
四人靠在一起,谁也不敢松手。
金色丝网还在发光,但明显暗了。漩涡虽然没再扩大,可那股吸力一直存在,像绳子套在脖子上,随时会收紧。
云逸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红光没消失,反而更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爬。
他没告诉别人。
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他们会更紧张。可他也清楚,这光不是帮他,是在唤醒什么。
苏清绾察觉他不对劲,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没事。”他摇头,“就是手有点热。”
她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把手贴在他手腕上,试了试脉。
跳得很快,像打鼓。
“别硬撑。”她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远处的雾又动了。
不是风吹,是某种东西在推。金色丝网边缘泛起波纹,像是被轻轻敲打。
咚。
一声闷响。
来自地下。
不是心跳,比心跳慢,但更有力量。
咚——
又是一声。
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它醒了。”慕容雪低声说。
楚寒站起身,挡在前面:“准备动手。”
“动什么手?”慕容雪冷笑,“拿头撞天?”
“总比坐着等死强。”
云逸尘忽然站起来。
他走向漩涡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但很稳。
“你干什么?”苏清绾喊。
“它要我过去。”他说,“躲不掉的。”
“你疯了?那是要吞人的东西!”
“我知道。”他停下,回头看她,“可我也知道,它不会杀我。”
“凭什么?”
“因为它留了标记。”他举起手,“这个光,是钥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玉簪里拿出‘逃’字那天。”他说,“我就觉得不对。如果是警告,为什么偏偏藏在我娘的发簪里?她要是真想让我逃,就不会回来。”
“所以?”
“所以‘逃’不是让她儿子跑。”他声音低下去,“是让她自己逃。可她没逃成。因为她发现,有些事,非得有人去做。”
苏清绾愣住。
“你打算替她做?”她问。
“我已经做了。”他说,“打破幻象,就是第一步。”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布条还连着,其他人被他拉着一起移动。
“你们可以不跟。”他说,“但我必须走。”
没人松手。
金色丝网开始裂开。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