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四人消失。
脚下不再是石头，踩着软软的，像云又像水。四周灰蒙蒙的，分不清方向。
云逸尘最先站稳。他低头看手，掌心有碎玉粉末，混着血，黏糊糊的。这块玉是母亲留下的，从小戴到大，直到葬仙谷那晚才碎了一角。他不想捏碎它，但刚才那一刻他明白——不打破，就走不出去。
他抬头看其他人。
苏清绾正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有点白，眼神还好。她摸了摸耳坠，这是娘给的东西，一直没换。刚才她看见自己一个人站在苏家祠堂前，门关着，里面有人说话：“你选了他，就别回来。”她差点信了。但她记得云逸尘说过：“门关了，我砸开就是。”她笑了，幻象就没了。
慕容雪靠着一块浮石，肩上的母蛊有点烫。她刚才看到最怕的事——蛊虫反噬，啃她的骨头，吸她的血，最后只剩一具干尸倒在药炉边。她疼得快叫出声，可最后一刻她想起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用毒的小姑娘了。她咬牙把蛊虫压回去，硬是撕开了幻境。
楚寒蹲在地上，左眼发烫。他的机械义眼比平时热，像塞了烧红的铁块。他看到的不是画面，是一堆乱码一样的字，密密麻麻地闪，像蚂蚁在脑子里爬。但他认得这些字，是他十年前在遗迹里第一次睁眼时看到的。那时他什么都不懂，现在他知道——这是系统的语言。
“我们都进来了。”云逸尘说，“没人掉队。”
“废话。”慕容雪喘气，“要走就快点，别数人头。”
“不是数人头。”楚寒站起来，擦掉眼角的血，“是在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刚才我看见你们三个都死了，躺在我脚边。我还给你们点了香，说了悼词，念到一半我都信了。”
“那你说了啥？”慕容雪问。
“节哀顺变，下辈子投个好胎。”楚寒咧嘴，“然后我想，不对啊，你会死？你死了谁跟我吵架？”
苏清绾笑了：“所以他醒了。”
“对。”楚寒点头，“我发现那些画面太整齐了，像排练好的戏。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最怕的事，刚好卡在最痛的地方。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给我们看东西。”
“所以这不是真实的地方。”云逸尘说，“是幻境。”
“准确说是训练场。”楚寒闭眼再睁，义眼闪了一下光，“他们用我们的记忆造了个牢笼，困住进来的人。你看那边。”
他指向远处。
灰雾中有几个人影，看不清脸，都跪着，低头，身上缠着黑线，像被提线的木偶。
“那是之前进来的人。”楚寒说，“没破幻，就被留下了。他们的神魂成了养料，维持这个系统运转。”
“所以黑影不是敌人。”苏清绾轻声说，“它们是工具，和这些人一样。”
“还不止。”云逸尘盯着那些人影，“它们还会学。我们打一次，它们就记一次。下次再来，就会用我们的招式对付我们。”
“难怪越打越难。”慕容雪皱眉，“它们不是变强了，是变聪明了。”
“所以不能躲。”云逸尘握拳，“也不能等。我们必须找到源头。”
“怎么找？”苏清绾问。
“靠他。”云逸尘看向楚寒。
楚寒摸了摸左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眼睛能看见指令线，是因为它和系统是一个地方来的。就像钥匙能开锁，是因为它和锁是一起做的。”
“所以你能找到源头？”
“理论上可以。”楚寒点头，“但我需要一个点。刚才我斩断过一条指令线，它的痕迹还在我的眼里。顺着这条线回去，就能找到它从哪来的。”
“那就做。”云逸尘说。
“可问题是……”楚寒顿了顿，“一旦我开始找，系统就会知道。它会干扰我，甚至切断连接。我不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是能不能撑住。”
“你不用撑很久。”云逸尘说，“只要一瞬间，让我们看清就行。”
“好。”楚寒深吸一口气，“但你们得护住我。接下来几分钟，我可能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谁要是敢碰我，我死也要骂一句‘你真会添乱’。”
“放心。”慕容雪冷笑，“要死也是我先死，轮不到你逞英雄。”
楚寒笑了笑，坐下，双手结印，闭上眼睛。
他的义眼开始发光，从暗红变成亮银，再变成刺眼的白光。他身体发抖，额头青筋跳动，嘴角流出血。
云逸尘立刻站到他身后，双掌贴在他背上，送真气进去。
苏清绾上前，一手搭楚寒肩膀，另一手按云逸尘手腕，把自己的灵力传过去。她的手有点凉，但很稳。
慕容雪退到外面，掌心凝聚一团青雾，轻轻一弹，雾气散开，变成一层薄纱挡住三人。她低声念咒，肩上的母蛊飞出，在空中不动。
时间过去。
楚寒越来越烫，呼吸急促。眼皮不停跳，像在梦里挣扎。
突然，他猛地睁眼。
“我看到了！”
声音沙哑，带着狠劲。
“不是人……根本不是人！是一座殿，漂在规则之上。全是灰色石头砌的，没门没窗。中间有个东西在跳，像心跳。无数黑线从它身上伸出来，连着各个地方，包括我们。”
“那就是控制一切的地方？”云逸尘问。
“对！”楚寒喘气，“它监控所有不按规矩走的人。我们突破境界，它就派黑影杀我们。我们反抗，它就学习，升级。它不在乎我们是谁，只在乎我们是不是‘该存在的’。”
“所以我们是‘不该存在’的？”苏清绾轻声说。
“在它眼里，是的。”楚寒喘着，“它叫我们‘变数’，要清除。”
“那它算什么？”慕容雪冷笑，“老天爷？还是判官？”
“都不是。”云逸尘站直，“它是机器，是程序，是被人造出来管规矩的狗。但它忘了，规矩是人定的，也能被人打破。”
他说完，抬起手，掌心的碎玉粉末飘起，在空中画出一道痕迹。
那不是符文，也不是阵法，不像任何修行手段。它歪歪扭扭，像是故意违背天地常理写的字。
“你干什么？”楚寒问。
“告诉它。”云逸尘盯着那道痕迹，“我不归你管。”
话音落下，那道痕迹炸开，化作金光射向虚空。
远处灰雾剧烈晃动，那些跪着的人影猛地一颤，黑线纷纷断裂。
“有用！”楚寒眼睛亮了，“它慌了！信号被干扰，指令变慢了！”
“那就继续。”云逸尘转身，“我们不是来逃命的，是来掀桌子的。”
“你是认真的？”慕容雪看着他，“上面连空间都不完整，我们上去可能连身体都保不住。”
“我知道。”云逸尘点头，“但我们没退路了。今天不上，明天它们会派更强的来。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会把我们磨死。”
“所以我选今天。”
苏清绾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慕容雪叹气：“行吧，反正我也讨厌听话。”
楚寒抹了把脸上的血：“那就走。不过说好——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那把刀插在它心核上，当是我踹了它一脚。”
“没问题。”云逸尘笑了，“走！”
他迈出一步，脚下灰雾翻腾，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流动的光影。
四人并肩，一步步走向裂缝。
就在他们要踏进去时，楚寒突然停下。
“等等。”
“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另一个信号。”他皱眉，“不是从那座殿来的。方向不一样，频率也不一样。很弱，一闪就没了。”
“什么意思？”慕容雪问。
“意思是……”楚寒低声说，“在这个系统里，还有别人也在动。有人在偷偷改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