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连城今天要是就这么认怂了,以后在京州官场还怎么混?
传出去,他不就成了李达康书记一句话就能吓尿裤子的软蛋了?
横竖都是死!
不如死得有尊严一点!
告!
为什么不告!
你李达康不是让我去告吗?
好!
我去!
我烂命一条,我怕什么!
你李达康是市委书记,是政治明星,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怕事情闹大!
鱼死网破!
看谁更丢不起这个人!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猛地充满了孙连城的四肢百骸。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竟然透出一股决绝。
他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李达康一眼。
然后,他猛地一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李达康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孙连城什么意思?
真要去告状?
他疯了?!
……
另一边,省公安厅。
新任厅长赵东来正被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一个头两个大。
公安厅长这个位置,看着风光,但交接工作实在是繁琐得要命。
各种案件的卷宗、人事关系的备案、后勤物资的盘点……简直是千头万绪。
祁同伟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这个前任厅长,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传帮带”。
“东来啊,这些杂事,你让下面的人分一分,理出个头绪来就行。”
祁同伟放下茶杯,指了指那堆文件。
“你现在是厅长,要抓大放小,别把自己陷在这些具体的事务里。”
“工作要备案,资料要整理,这些让办公室去弄,你把好关就行。”
赵东来抹了把汗,苦笑着站起来。
“是,我明白。”
他心里对祁同伟充满了感激。
这次他能从京州市公安局长的位置上,一步迈进省厅。
成为汉东省公安系统的掌门人,全靠祁同伟力排众议的一力举荐。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公安厅长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正厅级那么简单。
这是公认的“副部直通车”。
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干出成绩,不出意外,下一步就是副省长。
这可是天大的机遇!
赵东来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必须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至于陆亦可……
赵东来脑海里闪过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随即又摇了摇头。
儿女情长?
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能帮自己进步吗?
以前在京州,追一追,是工作之余的调剂。
现在到了省厅,站上了新的平台,眼界和格局都得打开。
现在是拼事业的时候,必须心无旁骛,全力投入工作。
做出让领导看得见的成绩,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
祁同伟看着赵东来眼里闪烁的火焰,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赵东来的肩膀。
“行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去高省长那边坐坐。”
“有搞不定的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祁同伟便起身,溜达着出了门,留下赵东来一个人,对着满屋子的文件,痛并快乐着。
……
省长办公室里,茶香袅袅。
高育良亲自给祁同伟续上水,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同伟啊,你跟沙书记提的那个,关于杨仲文的房产试点计划,我总觉得……风险有点大啊。”
高育良作为一省之长,考虑问题向来求稳。
他担心,一旦放开存量土地搞房地产,会不会又催生出新一轮的泡沫,最后留下一地鸡毛。
祁同伟呷了口茶,神态轻松。
“老师,您担心的有道理。”
“不过,风险是有的,但不能因噎废食,发展中的问题,终究要用发展的办法来解决。”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这事儿吧,关键在于怎么管。”
“只要我们把规则定好,把防火墙砌牢,就出不了大乱子。”
“我之前去香岛,跟那边的老许探讨过这个问题。”
祁同伟口中的“老许”,是香岛着名的地产大亨。
“他们那个‘楼花’制度,我们完全可以借鉴过来,然后再给它加上几道保险。”
“第一,搞准入机制!”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当地产商,必须对资质、资金进行严格审查。”
“第二,严管预售款!成立专门的监管账户,开发商的钱不能随便动。”
“必须专款专用,确保他就算烂尾了,我们也有钱把屁股擦干净。”
“第三,明确交房标准和期限,违约了就得重罚,罚到他倾家荡产!”
祁同伟侃侃而谈,思路清晰,逻辑缜密。
“这叫什么?这叫专业!”
“用专业的制度,去规范一个市场,而不是靠行政命令去堵。”
高育良听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祁同伟的这套思路,确实比单纯的“堵”或者“放”要高明得多。
“嗯……你这个想法,很系统,有操作性。”
高育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祁同伟的方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高育良的秘书探进头来。
“省长,祁书记,京州市光明区的区长孙连城,说有紧急情况,要向两位领导越级反映。”
孙连城?
高育良没什么印象。
祁同伟却微微挑了挑眉。
他想起来了。
就是上次处理大风厂事件时,那个畏畏缩缩、一脸官僚气的光明区区长。
这家伙,不好好在区里待着,越过市里,直接跑到省正府来干什么?
还点名要见自己和高省长?
有点意思。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高育良抬了抬手,示意秘书。
“让他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干部夹克,身形微胖。
脸上挂着一副快要哭出来表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孙连城。
他一进门,眼睛就先在祁同伟身上定了定,快走两步,微微躬着身子。
“祁书记,您好。”
这声问好,毕恭毕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然后,他才转向办公桌后的高育良,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高省长!”
“高省长,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祁同伟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有意思。
先跟自己这个副书记问好,再跟省长诉苦。
这孙连城,看起来老实巴交,心里的小九九可一点不少。
高育良皱了皱眉,对这种上来就哭天抢地的做派有些不喜。
“孙连城同志,你是区长,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到省里来,成何体统?”
“有什么事,慢慢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