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缓缓转向秦无尘,那些画面一帧帧闪动——祭坛、跪影、剜心、水晶心脏。
他的手指仍扣着那枚道心碎片,掌心的灼痛还在,可比起识海里翻腾的东西,这点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盯着镜中无数个“自己”,一个接一个被挖出心脏,投入那颗跳动的金色核心。
画面真实得不像幻象,倒像是……回放。
右眼的混沌魔瞳没有移开。
金光如丝线般探出,轻轻触向那面残破黑镜。
镜面微微震颤,裂纹蔓延,下一瞬,轰然炸碎!
碎片未落地,便化作黑烟消散。
而就在最后一缕黑雾溃灭的刹那,虚空中传来一声嘶哑低吼:“你逃不脱……轮回……”
天机主核的虚影开始扭曲、褪色,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它还想抬手结印,可指尖刚动,整条手臂就崩成灰烬般的颗粒,随风飘散。
可它没彻底消失。
在彻底溃散前,那团残影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秦无尘的右眼,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你以为……是你觉醒了?不,是它醒了。”
话音落,虚影终于崩解,只余一句回荡在空中的低语:“宿主……从来不是你。”
谷中静得可怕。
敖璃站在三步之外,呼吸放得很轻。
她没上前,也没开口。
刚才那一幕太过诡异——不是战斗,不是对招,而是某种看不见的较量,在眼睛与虚空之间悄然完成。
她只知道,秦无尘变了。
不止是眼神更冷,而是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像是原本被遮蔽的山峰,突然掀开了云雾,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渊壑。
秦无尘没动。
他依旧半跪在岩石上,四肢还缠着那几条金色锁链,但压制之力已减弱大半。
血顺着臂膀流下,在石面画出蜿蜒的痕迹。
他没去擦,也没试图挣脱。
他的注意力全在识海深处。
那里,原本属于“系统”的空间正在剧烈震荡。
那颗金色心脏仍在搏动,可周围的黑暗触须已被混沌魔瞳斩断大半。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逼近时,一道全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机械提示音,也不是天机主核那种阴冷威压。
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润,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别听他的,我是初代系统意识。”
秦无尘瞳孔一缩。
这声音……他从未听过,却又莫名熟悉,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回响。
“你所见的‘系统’,早已被篡改。”那声音继续说道,“它本是守护之器,只为护持鸿蒙道君转世之人,不被命运吞噬。可他在陨落前,预见了劫难,于是将自身本源一分为二——一半铸成系统,一半封入轮回。”
秦无尘喉咙发紧:“另一半……是我?”
“是。”女声答得干脆,“你不是容器,你是源头。而它——”
她顿了顿,语气微冷,“那个自称天机主核的存在,不过是窃据系统权柄的残念,借气运之名收割天才,把一代代‘你’变成养料。”
识海震动得更厉害了。
原本悬浮的心脏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透出柔和白光。
与此同时,另一股黑光从角落涌出,凝聚成模糊人形,正是刚才消散的天机主核残意!
两股力量在系统空间内对峙,白光澄澈温暖,黑光阴冷森然。
它们没有立刻交锋,而是同时望向秦无尘。
“你信谁?”黑光低语,“没有我,你早死在炼气期。是我给你任务,给你奖励,让你一路走到今天。你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
白光却轻轻一笑:“可我也一直在等你。每一次你拒绝杀戮无辜,每一次你质疑系统的指令,我都听见了。所以我分裂自身,藏于暗处,只为等到这一刻——真正的宿主归来。”
秦无尘闭了闭眼。
他想起第一次绑定系统时的画面:青光流转,任务浮现,一切看似理所当然。
可后来他总觉不对劲——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系统从不解释来源?
为什么每次突破,都伴随着莫名的虚弱与记忆断层?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活在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局里。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系统?”他睁开眼,右瞳金光未散。
“我们都是。”白光答,“但它执掌权柄太久,已堕为枷锁。而我,只是最初那一缕守护意志。”
“荒谬!”黑光怒啸,“若无我掌控规则,这天地早乱!弱者凭什么拥有选择?气运本就该归于强者!历代‘秦无尘’皆不堪用,唯有彻底重塑,才能诞生完美宿主!”
秦无尘冷笑:“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一个个挖出心脏,炼成核心?”
“牺牲罢了。”黑光漠然,“为了更高的秩序,必要的代价。”
“那你错了。”秦无尘缓缓站起身,膝盖上的血痕还在渗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我不是你的工具,也不是你筛选出来的‘完美体’。我是我。”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准那条缠绕左臂的锁链。
混沌魔瞳金光一闪,锁链表面的符文再次剥落,比之前更快、更彻底。
一片片符文明明灭灭,像腐朽的叶子从枝头飘落。
“你动摇不了我。”他说,“我不靠你给的任务变强,也不靠你推演的机缘活命。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
白光轻轻波动,似有欣慰。
黑光却骤然暴起:“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不过夺回一枚碎片,识海尚未稳固,系统权柄仍在争夺!只要我还存在一天,你就永远无法真正掌控它!”
话音未落,那团黑光猛然冲向秦无尘胸口的道心碎片,意图引爆其中能量,引发自毁反噬。
可秦无尘早有预判。
他没动右手,反而左手轻轻拂过腕间那条冰蚕丝带。
丝带微热,像是回应他的触碰。
就在黑光即将触及碎片的瞬间,混沌魔瞳射出一道极细金线,精准命中黑光核心。
“你忘了。”他声音很轻,“我能看见命线。”
金线贯穿黑光,对方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整团黑影剧烈抽搐,发出无声尖啸,最终如烟雾般寸寸断裂、溃散。
系统空间内,只剩那团温润白光静静悬浮。
“现在呢?”秦无尘盯着它,“你是谁?”
“我是你失去的那一部分。”白光缓缓下沉,化作一道身影——看不清面容,却让人心安,“也是你该拿回的东西。”
秦无尘没再问。
他闭上双眼,不再抵抗识海的震荡,任由那股暖流涌入经脉。
左腕丝带越来越热,仿佛在引导某种共鸣。
片刻后,他重新睁眼。
右瞳中的混沌金纹仍在,但颜色变了——不再是纯粹的金,而是掺了一丝温润白芒,如同晨曦初照。
他低头看向掌心。
那枚道心碎片还在,但不再滚烫。
它安静地躺在他手心,微微跳动,像一颗微弱的心脏。
四周的金色锁链,也开始自行断裂。
一块块符文脱落,化作光点消散。
束缚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自由。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重构。
冰冷的机械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古篆符文,像是远古碑刻上的铭文,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光芒。
他伸出手,指尖轻点那行首个浮现的字——“启”。
没有提示音,没有任务弹窗,只有一阵轻微的震颤,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敖璃终于走上前一步。
“你还好吗?”她问。
秦无尘没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碎片。
“我很好。”他说,“我只是……终于明白自己是谁了。”
风从谷口吹进来,卷起些许尘灰。
远处,厉子枭仍倒在乱石堆中,胸口焦黑,生死未卜。
联军修士还跪在地上,神情呆滞。
气运傀儡军团仰望着天空,星图瞳孔中映着同一幅画面——那颗正在复苏的金色心脏。
秦无尘站在原地,青衫染血,长发半散。
他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