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谷口,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秦无尘仍站在原地,右手贴在胸口,掌心下的道心碎片不再跳动如雷,而是缓缓搏动,像一颗沉睡后初醒的心脏。
左腕冰蚕丝带温热未散,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回应。
他睁开眼。
右瞳中的金光已不似先前那般狂躁,混沌纹路里掺了一缕柔和白芒,像是晨雾初开时透出的微光。
系统界面在他识海中静静悬浮——不再是冰冷机械的提示框,而是一片流转的古篆符文,如同远古碑刻自行浮现,又悄然隐去。
可束缚并未完全消失。
残余的金色锁链缠绕四肢,虽已松动,却仍深深嵌入皮肉,随着心跳一阵阵收紧,像是不愿轻易退场的旧日枷锁。
敖璃上前半步,指尖微颤,想碰又不敢碰。
她刚要开口,地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从地底深处苏醒的征兆。
“轰——!”
一道裂痕自秦无尘脚下炸开,直延伸向远方。
紧接着,八道同样的裂缝以北斗方位蔓延而出,九座祭坛破土而出,石面布满古老龙纹,每一座都燃起赤金色火焰,火中浮现出盘绕的龙影。
天空骤然暗下。
一声龙吟撕裂云层,敖烬的身影腾空而起。
他双臂张开,鳞片寸寸崩裂,血光迸现间,百丈巨躯冲天而起——烛龙真身再现!
通体赤金,脊背生焰,龙尾横扫虚空,整片遗址都在震颤。
他盘踞于九座祭坛之上,龙首低垂,目光落在秦无尘身上。
“你还撑得住?”敖烬的声音带着龙族特有的低沉回响,却不失关切。
秦无尘抬头,嘴角扯出一丝笑:“你说呢?都走到这儿了。”
“那就别废话。”敖烬龙爪猛然拍向大地,“我来晚一步,你差点把自己炼成祭品。”
话音落,九座祭坛同时爆发出强光,龙形符印升腾而起,与空中烛龙之影共鸣。
一股厚重威压笼罩全场,将外界一切干扰隔绝在外。
秦无尘只觉体内一松。
那些还在挣扎的金色锁链被一股无形之力镇压,不再收缩,反而开始缓慢剥离。
可道心碎片依旧不安稳,识海深处再次浮现出画面——无数个“自己”跪在祭坛前,心脏被生生挖出,投入那颗跳动的金色核心。
他咬牙,冷汗滑落额角。
“它还在影响你。”敖璃察觉异样,立刻抬手结印,欲以龙息护住其神魂。
“不必。”秦无尘抬手制止,“这是它的残念,也是我的劫。躲不过,只能面对。”
他闭上眼,舌尖一痛,一口精血喷出,正落在道心碎片之上。
混沌魔瞳瞬间开启,金白双色光束直贯其中。
碎片剧烈震颤,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内部厮杀。
一道黑影浮现,正是天机主核最后的执念,嘶吼着:“你若融合,必遭反噬!历代宿主皆死于此步!”
“那我就做第一个活下来的。”秦无尘冷笑,“我不是你的宿主,我是你的终结者。”
光束暴涨,黑影哀鸣一声,化作青烟消散。
刹那间,碎片安静下来。
秦无尘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它按向胸口。
“等等。”敖璃忽然开口。
她走上前,指尖划过眉心,一滴精血凝于指尖。
她咬破手指,在空中缓缓画出一道符文——古老的龙族文字,笔画苍劲,散发着久远的气息。
“这是……”秦无尘看着那字。
“血盟契。”敖璃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一旦缔结,生死同命,永不背弃。你要走的路太险,单靠一人,扛不住。”
秦无尘看着她,良久,点头:“好。”
敖烬在空中低吼一声,逆鳞光芒大盛。
一滴龙血自其逆鳞处坠落,穿过层层火焰,融入那道悬浮的契约文字。
光芒骤然大作,照亮整个遗址。
秦无尘将道心碎片狠狠按入胸膛!
“啊——!”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裂重组。
金色锁链一根根断裂,崩解为光点,却又在最后一瞬扭曲变形,化作一条蜿蜒的龙形纹路,烙印于他的胸膛之上,随心跳微微起伏。
天地寂静一瞬。
风停,火静,连远处残存的气运傀儡也停止了仰望。
“我秦无尘,今日以心为契,与烛龙一族结永世血盟。”他声音不高,却穿透结界,清晰回荡,“同生共死,不背此誓。”
契约文字缓缓下沉,没入他眉心。
敖烬收回真身,落地时已是人形,脸色苍白,龙角依旧残缺一角,但眼神坚如磐石。
他站到秦无尘身后半步,不再多言。
敖璃退至身侧,气息略显疲惫,却仍挺直脊背,目光警惕扫视四周。
九座祭坛上的火焰仍未熄灭,赤金光芒映照三人身影,拉得很长。
秦无尘低头看向胸口。
那条龙形纹路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了生命。
他伸手覆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不再是系统强加的规则,而是血脉与意志交织的共生。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了握拳。
这一次,没有提示音响起,也没有任务弹窗跳出。
但他知道,那股力量已经不同了。
它不再控制他,而是听命于他。
“接下来怎么办?”敖璃问。
“往前走。”秦无尘抬头,目光穿过遗址上方尚未散尽的云雾,“那里还有东西等着我们。”
他迈步向前,脚步稳健。
每走一步,胸膛上的龙纹便闪一次微光,如同回应。
敖烬跟上,脚步沉稳如山。
敖璃紧随其后,手中三色阵旗无声浮现,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他们穿过祭坛之间的空隙,地面残留的裂痕仍在散发余温。
前方是一道半掩的石门,表面刻满断裂的符文,像是被人强行破开过。
秦无尘伸手推门。
石门沉重,发出刺耳摩擦声,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幽深不见底。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陈年香灰的气息。
他踏出第一步。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阶梯两侧的壁灯逐一亮起,昏黄火焰跳动,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壁画——全是战斗场面,有人持剑斩碎星辰,有龙族与黑影鏖战,更有无数身影跪拜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之下。
那树生万眼,根系贯穿诸界。
秦无尘停下脚步。
他盯着那幅最大的壁画,眉头微皱。
就在他凝视的瞬间,胸口的龙纹突然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