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和管家猛地听到“老妖怪”这三个字从陆寒星嘴里迸出来,如同听见了什么禁忌的炸雷。他们眼皮俱是一跳,却没人敢抬眼去看秦世襄的脸色,只迅速地、极有默契地垂下视线,盯着自己脚尖前一小块冰冷的地面,屏住呼吸,连肌肉都绷紧了。地下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成了更坚硬的冰块,几乎能听见那种令人牙酸的凝固声。
秦世襄脸上那点残余的、诡异的“佩服”瞬间冻结、碎裂,被一片沉沉的阴鸷取代。他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淬毒的针,刺在陆寒星脸上。“好,很好。”他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这么多天了,在这样黑暗的禁闭室里,饿着,寒冷,连……这般不堪都受了,”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少年狼藉的下身,“居然还没把你骨头里那点硬刺给扒干净。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熟悉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苍老声音钻进耳朵,陆寒星浑身一颤,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真的是他!不是梦!这个老混蛋就在眼前!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瞬间淹没了刚刚尖叫带来的短暂宣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四肢百骸却一片冰凉。
“你服不服?”秦世襄的声音陡然拔高,严厉如铁鞭破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直直砸向陆寒星。
陆寒星被这声音激得又是一抖,嘴唇早已冻得发紫,此刻哆嗦着,却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破碎却执拗的音节:“不……服!就……不服!秦世襄……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求你给我个……解脱!”最后几个字,几乎带上了哭腔,不是求饶,而是崩溃边缘对终结的渴望。
“痛快?解脱?”秦世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禁闭室回荡,说不出的瘆人,“你想得倒美。我要的,是把你心里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气,一点一点,慢慢地磨光、磨平、磨成粉!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秦家是个什么地方!秦家立世八百余年,什么风雨阵仗没见过?什么硬骨头没啃过?凭你一个胎毛未褪的黄口小儿,也想跟秦家、跟我叫板?”
陆寒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剧烈的寒战,牙齿格格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秦世襄话语里那种刻骨的寒意和笃定。他听明白了,这老妖怪不会让他死,至少不会轻易让他死。他要的是“求生存不得,求死不能”的活熬,是要把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秦世襄背着手,踱了一步,昏黄的烛光将他佝偻又充满压迫感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个巨大的、晃动的妖魔。“我从那个子弹横飞、人命如草的年代爬过来,”他悠悠说道,语气平淡,却透着血淋淋的腥气,“见识过的,用过的法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一样一样……磨。”
“不……不要!我不要!”陆寒星惊恐地瞪大眼睛,被绝望攫住,开始拼命摇头,被反铐住的手腕在背后徒劳地挣扎,“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老妖怪!你杀了我啊——!”
“哈哈哈哈哈……”秦世襄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干涩、猖狂,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意,在封闭的空间里横冲直撞,盖过了陆寒星的哭喊。他笑够了,才猛地收声,脸上恢复一片冰冷的漠然,对着身后那两个如同石雕般的保镖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钉:
“你们两个,带五少爷到最里头那间‘水滴石穿阁’。让他好好‘享受享受’,静静心,去去火。”
“是!老爷子!”
两名保镖沉声应命,声音毫无波澜。他们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轻易地将虚弱挣扎的陆寒星从冰冷的地面上架了起来。冰冷湿硬的裤子摩擦着皮肤,冻得他又是一阵哆嗦。
“五少爷,请吧。”其中一个保镖开口,语气是程式化的“恭敬”,却比直接的粗暴更令人心寒。
“我不去!放开我!秦世襄!老妖怪!老混蛋!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秦家!!!”
陆寒星被拖拽着,双脚无力地划拉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扭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咒骂,声音嘶哑绝望,在通往更深处黑暗的走廊里回荡,如同濒死幼兽最后的哀嚎。
身后,秦世襄负手而立,听着那渐渐远去的、充满恨意的诅咒,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缓缓地、极其愉悦地,再次勾起了嘴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沉而快意的笑声,如同夜枭的啼鸣,久久萦绕在这阴冷的地底,仿佛这里并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