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禁闭室沉在秦宅最偏僻的地底,像一口被遗忘的枯井。没有窗,一丝光也透不进来,那种黑,是凝固的、吸走所有声音和温度的黑。陆寒星被反铐着双手,蜷缩在角落,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了。最初的暴怒和嘶吼耗尽了气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咒骂,从干裂渗血的唇间逸出,骂秦世襄,骂这吃人的秦家,骂这该死的命运。骂到后来,声音里带上了自己也厌恶的、无法控制的哽咽,最后化为一片死寂,只有身体因为寒冷和屈辱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裤子早已湿透又阴干,留下冰冷的污渍,紧紧黏着,每一次细微的动弹都带来刺骨的凉意和难堪的摩擦感。他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扔在污水里的破布,又冷,又脏,又臭。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一点点啃噬着他的意志。
“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这……是什么日子……”
脚步声。
又来了。规律,沉重,由远及近,敲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不是送饭——他已经被饥饿折磨得胃部痉挛,却粒米未进。是送“水”。那种水,喝下去非但不能解渴,反而像在喉咙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焦渴起来,渴到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要被抽干。他知道不对劲,他不想喝。
可当他虚软无力地被保镖从背后粗鲁地拽起,那双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他的下颌时,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饥饿和持续的消耗让他虚弱得像一片落叶,所有的反抗念头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碎成齑粉。他只能被迫仰起头,喉结无助地滚动,任由那不知名的液体带着奇怪的味道,咕咚咕咚灌进喉咙,流入胃中,带来一阵更汹涌的、灼烧般的渴意。
“唔……不……”他想扭开头,想大喊“我不喝了!”,可发出的只是微弱的气音,瞬间被吞咽的水声淹没。
一碗水灌尽,脚步声毫无留恋地远去,铁门关闭落锁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将他重新抛回纯粹的黑暗和寂静中,只剩下喉咙和胃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以及更加强烈的、对清水的渴望——这简直是精妙的酷刑,用“水”来加倍折磨干渴。
他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倒在地,冰冷的水泥地刺激着皮肤。湿冷的裤子贴着皮肤,难受至极。
就在这时,那股要命的感觉又来了。
小腹传来熟悉的、尖锐的胀痛和压力,迅速变得无法忽视。他惊恐地绷紧身体,试图对抗,可被灌下去的“水”此刻仿佛化作了最直接的洪流,冲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防线。
“不……别……”他徒劳地夹紧双腿,身体因为用力而蜷缩起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和颤抖,“我真的不想……不想再……”
他羞于说出那个字。上一次的经历已经将他的尊严踩进了泥里,那冰冷的…和挥之不去的气味,是比黑暗和饥饿更深的耻辱烙印。
“快点……就一下……让我……”他语无伦次,对着黑暗哀求,明知无人回应,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黑暗沉默着,只有他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那道脆弱的堤坝,在生理的绝对压迫和意志的涣散下,再次决堤。
“哗——”
清晰的水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格外漫长。液体汹涌而出,浸透原本就已污糟的布料,带来短暂的、可耻的暖意,随即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黏腻,牢牢地扒在皮肤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发出暴怒的嘶吼。
他只是僵在原地,液体流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极致的羞耻过后,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麻木,以及无法抑制的生理性颤抖。黑暗吞噬了他的表情,也吞噬了他最后一点强撑的气力。
先前还能断续听到的骂声,彻底消失了。
禁闭室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深入骨髓的寒冷,挥之不去的气味,和一个蜷缩在冰冷污秽中、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的影子。
他的精神,在那反复的、被强行施加的生理崩溃与尊严践踏中,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冰面,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清晰而深刻的裂痕。坚固的东西,正在从内部开始动摇,发出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