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件人是欧洲最大的合作商,内容简短却像块冰锥扎进心里:“因合作方资质审核未通过,即日起暂停所有订单,待进一步通知。”这已经是本周第三个终止合作的海外客户了,财务部刚发来的报表显示,公司账户上的流动资金仅够支撑下周五的工资发放。
“天总,东南亚那边也来电话了。”林溪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虑,手里的文件捏得发皱,“他们说收到‘内部消息’,质疑我们的技术授权合法性,要求暂停履约并赔偿违约金。”
天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窗外。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把玻璃冲刷得一片模糊,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周董被架空后,对手不仅冻结了财团的注资,还在暗中散布谣言,那些曾经笑脸相迎的合作商们,此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要么观望,要么干脆倒戈。他拿起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三次,指尖还是缩了回来——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她?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苏晴”两个字,让天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天宇,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苏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嗔怪,“欧洲客户集体变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天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你怎么……”
“我哥的物流公司刚和你们的老对手签了仓储合同,他们庆功宴上吹嘘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苏晴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沉稳,“别慌,你手里那几个核心客户的物流渠道,现在还走我们公司的港口。半小时后,我让法务和运营总监过去,咱们碰个方案。”
天宇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忙音。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夏天,扎着羊角辫的苏晴举着荷叶跑过来,把他从追打的高年级学生手里救出来,也是这样干脆利落的语气:“别怕,我哥来了。”
半小时后,苏晴的团队准时出现在会议室。法务总监带来的文件袋里,装着三份关键证据:合作商与对手私下签订的补充协议、散布谣言的聊天记录截图、甚至还有对方伪造“技术侵权”证据的原始文件。“这些足够让他们忌惮,不敢轻易走法律程序。”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但想让客户回心转意,得给他们一个台阶。”
运营总监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航线图:“我们查了,对手的封锁主要集中在西欧港口。但我们在北非有个新开通的枢纽港,从那里转运到欧洲内陆,成本只增加3%,时效还能快两天。”他指着屏幕上的红点,“这里的海关负责人是我父亲的老部下,能保证清关速度。”
天宇看着屏幕上的航线图,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条航线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新港口的资质审核、清关渠道、仓储对接,哪一样都不是短时间能搞定的,苏晴的团队却已经把功课做在了前面。
“这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苏晴的视频电话恰好打进来,屏幕上的她刚结束一个会议,发梢有些凌乱,“你忘了小时候你帮我写的数学作业?我可是记仇的,欠你的人情总得找机会还。”她对着镜头笑了笑,眼里的光透过雨幕都显得格外亮,“说正事,北非的渠道我们可以共享,但你们的技术团队得配合做个本地化适配——那边的物流系统接口和欧洲不太一样。”
天宇立刻点头:“没问题!技术部今晚就能加班!”
“那就这么定了。”苏晴利落地拍板,“法务部跟进客户那边的沟通,运营部负责航线对接,你们派人过来驻场协调,我们提供办公场地。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餐,晚上加班的人别饿着肚子干活。”
挂了视频,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林溪看着那份详尽的合作方案,忽然吸了吸鼻子:“天总,咱们……好像有救了。”
天宇望着屏幕上苏晴的头像——那是他们去年在同学会上拍的合照,她穿着米白色西装,站在人群里笑,和小时候举着荷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他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等这事过去,我请你吃巷口那家馄饨,加双份蛋。”
苏晴几乎是秒回:“别忘了,你还欠我三十碗数学作业的人情,得慢慢还。”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公司里灯火通明。技术部的小伙子们泡在苏晴提供的办公区,和对方的工程师一起改代码;业务部拿着新航线方案,一个个给客户打电话;天宇则守在会议室,随时协调两边的进度。苏晴的运营总监是个急性子,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递上一杯热咖啡:“苏总说你胃不好,让盯着你按时吃饭。”
第三天清晨,第一艘货轮从北非港口起航的消息传来时,天宇正在给苏晴发实时照片。屏幕上忽然弹出视频请求,苏晴的脸出现在画面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刚和客户视频完,他们同意先恢复30%的订单试运营。”她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庆祝一下?”
天宇笑着举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庆祝!等你回来,我请你喝好酒。”
“喝酒就免了,”苏晴挑眉,“把欠我的馄饨换成大餐就行。对了,我哥让我问你,你们那个区块链溯源技术,能不能用到农产品上?他想把老家的猕猴桃卖到欧洲去。”
天宇的心猛地一动——这正是他规划中的新业务方向。他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折射出一道彩虹。“不仅能用到猕猴桃上,还能接入你们的物流系统,实时显示运输温度和位置。”他认真地说,“这或许是个新的开始。”
危机解除那天,天宇特意提前下班,去巷口那家馄饨店排队。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却吹得人心里敞亮。他看着老板把热腾腾的馄饨装进保温盒,忽然明白,有些情谊从来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在暴雨倾盆时,不问缘由递过来的那把伞,是隔着二十年时光,依然记得你爱吃双份蛋的默契。
苏晴的飞机落地时,天宇正在机场出口等她。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拖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看见他手里的保温盒,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就知道你没忘。”
“刚出锅的,加了双份蛋。”天宇把盒子递给她,又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也给你。”里面是枚银色的书签,刻着艘小小的船,船帆上刻着两个字:“同舟”。
苏晴接过书签,指尖轻轻划过船帆,忽然笑了:“小时候你总说我的梦想是开艘大轮船,现在算不算间接实现了?”
“算。”天宇看着她眼里的光,认真地说,“而且这艘船,以后我们一起掌舵。”
暮色渐浓,两人并肩走在机场的长廊里,保温盒里的馄饨香气混着晚风散开。天宇知道,这次危机不仅让公司活了下来,更让他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信任与默契,那些不需要多说就能懂的支持,比任何商业合同都要坚固。
远处的航班起降灯闪烁着,像落在海面的星星。属于他们的航线,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