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公告栏前围满了人，红色的“文明示范社区”奖牌刚挂了三天，就被一张泛黄的通知覆盖——市文明办将于三日后复查，若仍存在“乱扔垃圾、私搭乱建”等问题，将撤销荣誉称号。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张阿姨举着刚捡的塑料瓶叹气：“前两天还跟老姐妹炫耀咱们小区评上示范了，这要是被撤了，脸都没地方搁。”
天宇挤进去时，正看见二楼的老李蹲在自家违建的铁皮棚下抽烟，棚子占了半条消防通道，铁皮上还堆着旧家具，风一吹发出“哐当”的响声。“李叔，这棚子得拆啊。”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您看通知上写着呢，消防通道堆东西，复查肯定过不了。”
老李猛吸一口烟，把烟蒂往地上一扔，抬脚碾了碾：“拆了我这些破烂往哪放？再说了，又不是我一家搭，四号楼的王婶还在绿化带种了点菜呢。”
这话像点了引线，周围的住户七嘴八舌接话：“就是，三楼张姐家的空调外机对着楼下窗户吹，说了好几次都不改”“垃圾桶总有人塞得满满当当不分类，夏天招苍蝇”……抱怨声越来越大，有人急得直跺脚，有人叉着腰骂没素质，好好的公告栏前闹成了菜市场。
天宇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透着沉稳：“吵解决不了问题。这牌子是咱们全小区的荣誉，不能就这么丢了。现在分三步：一，组织志愿者捡垃圾、清楼道；二，挨家挨户劝拆违建，有困难的咱们一起想办法；三，明天一早开始，轮流在小区巡逻，见着乱扔东西的当场劝止。”
他指着公告栏上的社区平面图：“我把小区分成四个片区，每个片区找两个负责人，现在开始报名。”
人群安静了片刻，张阿姨第一个举手：“我跟我家老头子负责一片区！我们俩退休没事干，捡垃圾爬楼都利索！”做水电工的老王也站出来：“拆违建需要工具吧？我带冲击钻来，拆下来的废料我联系车拉走，不要钱！”
不到半小时，三十多个志愿者报了名，连平时总闭门不出的大学生小林都来了，举着手机说：“我建个微信群，大家实时发进度，哪片没清完喊一声，我们去支援。”
天宇看着手里的名单，心里暖烘烘的。他转头看向还在犹豫的老李：“李叔，您那棚子里的东西，我让老王找个空仓库先存着，等复查过了，咱们再商量怎么处理，成不？”
老李看着围过来的邻居们，有帮他搬东西的，有给他递水的，烟蒂在手里捏得变了形，终于点了点头：“成，拆！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小区人不讲理。”
当天下午，小区里就热闹起来。志愿者们戴着红臂章，推着垃圾桶在各个楼栋间穿梭。张阿姨带着老伴跪在地上，用小铲子刮地砖上的口香糖；老王带着几个小伙子拆违建，冲击钻“突突”响，却没人嫌吵，路过的住户都笑着递水：“慢点干，别累着”；小林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有弯腰捡烟头的白发老人，有踮脚擦楼道扶手的年轻姑娘，配文写着“守护荣誉，我们一起加油”。
天宇负责的三片区最棘手，顶楼的赵奶奶在天台养了几十盆花，花盆摆得密密麻麻，把消防通道堵了大半。他上去时，赵奶奶正拿着喷壶浇水，见他来，立刻把壶往地上一放：“我这些花好不容易养开花，凭啥挪？”
“奶奶，您看这花多好看。”天宇蹲下来帮她扶了扶歪倒的花盆，“咱们小区评上文明示范，电视台都来拍过您这些花，说您是‘空中花园守护者’。要是因为通道堵了摘了牌，以后谁还来看您的花呀？”
他指着天台角落：“我让老王在那边焊了个花架，比这边宽敞，阳光还好，我们帮您挪过去，保证不伤着根。”赵奶奶看着花盆里娇艳的月季，又看了看楼下热火朝天的志愿者，嘟囔道：“真能保证不伤根？”
“保证！”天宇冲楼下喊，“老王，把花架扛上来！”很快，几个小伙子扛着刷了白漆的花架上来，赵奶奶看着崭新的花架，终于松了口：“行吧，你们小心点挪。”
搬花的时候，天宇发现赵奶奶的花盆底都没打孔，难怪总烂根。他让小林去买打孔器，自己蹲在地上给花盆钻孔，赵奶奶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忽然从兜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擦擦汗，小伙子，别中暑了。”
第二天一早，巡逻队的人发现，乱扔垃圾的少了，连平时总把快递盒堆门口的小夫妻，都主动把盒子捆好放在回收点。有人拎着菜回来，见着志愿者就笑着说：“我刚看见三楼张姐把空调外机挪了，她说吵着楼下不好意思”；遛狗的住户手里都多了个塑料袋，碰见人就炫耀：“我家贝贝现在拉屎，我立马捡”。
复查当天，天宇五点就起来了，绕着小区转了一圈，看见清洁工大叔正把垃圾桶擦得锃亮，张阿姨带着人在绿化带补种花草，老王扛着梯子在修松动的楼道灯。七点多，市文明办的人来时，都愣了：小区门口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志愿者劳动的视频，楼道里一尘不染，扶手光可鉴人，天台的花架摆满鲜花，消防通道畅通无阻，连垃圾桶都分类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站着戴红臂章的引导员。
“这可比上次来检查时强多了。”领头的工作人员笑着说，“你们这氛围真好，不像突击整改，倒像天天都这么干净。”
天宇把厚厚一本相册递过去，里面是居民们拍的照片：有几年前小区杂物成堆的旧照，有志愿者劳动的瞬间，还有孩子们画的“我心中的文明小区”图画。“您看，我们不是为了应付检查，是真觉得住着舒服。”
复查通过的消息传来时，小区广场上立刻爆发出欢呼。有人搬来桌子，各家各户端出拿手菜，张阿姨的酱肘子、赵奶奶的凉拌月季花瓣、老王烤的羊肉串……天宇买了几箱汽水，给每个人倒上，举着杯子说：“这荣誉不是哪个人的，是咱们全小区的。以后咱们就这么住着，比啥都强！”
赵奶奶举着汽水，看着天台上迎风摇曳的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小林举着手机录下这一幕，镜头里有碰杯的声音，有孩子的笑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突突”声——老王又在帮谁家修东西了。天宇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所谓文明，不过是你帮我挪个花盆，我帮你捡个烟头，日子久了，就成了旁人眼里的榜样。
夜色渐浓，广场上的笑声还在继续，电子屏上“文明示范社区”的奖牌闪闪发亮，映着每个人脸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