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阁”的木楼在喧嚣混乱的碎星镇中,显得颇有几分格格不入的沉静。楼体虽旧,却打扫得干净,门口并无揽客之人,只有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书八字:“情报有价,各取所需。”
韩立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混合着陈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楼颇为宽敞,摆放着数张桌椅,零星坐着几位修士,或低声交谈,或独自品茗查阅玉简,气氛安静。柜台后,一名青衣小帽、面容普通的伙计正在低头整理账册,见有人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复又低头,并未殷勤招呼。
韩立也不在意,走到柜台前,直接问道:“有关近期‘混沌潮汐’的详细情报,如何获取?”
伙计这才放下账册,打量了韩立一眼,见他气息不过真仙初期,衣着普通,眼中并无轻视,只是公事公办道:“潮汐情报分三等。下等,通用预测图及已知风险区域,一百仙元石。中等,包含潮汐能量流倾向分析及三处疑似‘晶砂’或‘星核’喷发点,需五百仙元石,或等价信息、材料交换。上等,涵盖潮汐核心‘沉眠之地’近期异动、深层法则变化推测及可能存在‘混沌源晶’的隐秘坐标……价格面议,且需验证购买资格。”
“验证资格?”韩立眉头微挑。
“上等情报涉及隐秘,非寻常修士所能触及,亦非有仙元石即可购得。”伙计语气平淡,“需证明阁下有实力或足够价值的信息进行交换。例如,展示某种独特技艺,提供我等未知的、关于坠星海某处险地的关键信息,或是……出示某些特殊信物。”
韩立沉吟。他初来乍到,哪有什么独特信息?特殊信物倒是有“炎”字令牌和潮音令,但这两样皆不宜示人。展示实力?在此地显露金仙修为或时空法则,无异于自找麻烦。
“若暂时无法验证资格,中等情报亦可。”伙计似看出他的犹豫,补充道,“此外,本阁也收购各类情报,价格视价值而定。”
韩立心念电转,取出五百仙元石放在柜台上:“先要一份中等情报。另外,你们可收购关于‘噬灵罡煞’在风蚀戈壁特定区域的异常聚集规律,以及其与深层地脉‘碎星铁’矿脉隐现周期的关联信息?”
这是他西行途中,凭借强大神识与时空感知,在穿越数处罡煞区域后,隐约察觉到的一点规律,虽未完全证实,但已颇有价值,且不涉及自身根本。
伙计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真仙初期修士,竟能提出如此专业且偏门的问题。他收起仙元石,取出一枚淡蓝色的玉简递给韩立:“这是中等情报玉简,设有禁制,阅后即焚。至于阁下所言信息……请稍候。”
他转身进入后堂。片刻后,一位身着灰色长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缓步走出,气息隐晦,韩立一眼看出其乃是真仙后期修为,且神魂凝练,显然常年与信息打交道,灵觉敏锐。
“老夫姓余,忝为敝阁在此地的管事。”灰袍老者拱手,目光平和却带着审视,“阁下所言罡煞与碎星铁矿脉的关联,敝阁确有零星记载,但如阁下这般清晰指向特定区域与周期的,尚属首闻。不知阁下可否详述?若信息确凿且具足够价值,不仅可抵部分情报费用,或许还能获得一些额外的好处。”
韩立知道这是讨价还价的开始,也不点破,将自己在风蚀戈壁几处区域的观察,结合对地脉波动的感应,掐头去尾,隐去自身特殊手段,以一种地质勘测修士的角度,条理清晰地描述了一番,其中真真假假,关键处留有余地。
余管事听得频频颔首,眼中精光闪动。待韩立说完,他沉吟片刻,道:“阁下观察入微,推断合理,此信息对我阁完善坠星海外围风险图谱颇有助益。按价,可抵两百仙元石,并附赠一条关于‘黑煞府’近期在坠星海动向的免费消息,如何?”
黑煞府的动向?这倒是意外之喜。韩立面色不变,点头道:“可。”
余管事示意伙计退还韩立三百仙元石,随后压低声音道:“黑煞府约半月前,由一位名为‘乌护法’的金仙中期长老带队,进驻镇东。他们表面上收购潮汐相关物资,招募人手探索‘沉眠之地’,实则暗中似乎在搜寻某样特定之物,或与某个上古遗迹有关。我们的人注意到,他们与‘魔岩洞’的人有过秘密接触。此外,他们对所有关于‘异常空间波动’或‘非坠星海原生法则气息’的情报格外感兴趣。阁下若是遇上,需多加小心。”
搜寻特定之物?异常空间波动?非原生法则气息?韩立心中凛然,这几点隐隐与他自身,或者说与他手中的“炎”字令牌及掌天瓶本源,似乎都能扯上关系!黑煞府果然贼心不死,而且行动比预想的更快!
“多谢告知。”韩立不动声色地收好玉简和仙元石。
离开百晓阁,韩立寻了处僻静的角落,神识探入那枚淡蓝色玉简。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混沌潮汐预计在二十日至一月后进入活跃爆发期;三处标注的疑似喷发点坐标及周边已知危险(包括星骸巨人活动区、不稳定空间褶皱等);潮汐初期几种常见法则乱流的特征与应对建议;以及……关于“沉眠之地”的简单介绍。
“沉眠之地”,位于坠星海最深处,据传是最大几块上古星骸的坠落核心,也是每次混沌潮汐能量喷涌的源头。那里空间结构极其脆弱混乱,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危险,但也是孕育“混沌源晶”(一种蕴含精纯混沌能量、对感悟法则有奇效的至宝)可能性最大的地方。玉简中也提及,近期“沉眠之地”外围,观测到星骸巨人活动异常频繁,且有新的空间裂缝群生成,危险等级上调。
信息还算详实,但关于混沌潮汐最核心的奥秘,尤其是云璃所提的可能对他疗伤有益之处,仍语焉不详。看来想获知更深层的秘密,要么去验证那所谓的“资格”,要么只能亲身深入险地探寻了。
验证资格风险太大,韩立几乎瞬间否决。他决定按照原计划,以手中潮音令为凭,前往一处风险相对可控的喷发点附近先行查探。
在镇上补充了一些必备的丹药(主要是解毒、辟煞、稳固心神的)和一份更精细的坠星海内围局部地图后,韩立正准备离开碎星镇,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摊位。
摊位很小,只铺着一块脏兮兮的黑布,上面随意摆着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和几片残缺的骨片,摊主是个蜷缩在阴影里、浑身裹在破旧灰袍中、只露出一只浑浊独眼的老者,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这样的摊位在碎星镇多如牛毛,本不会引人注意。
但韩立体内那缕乳白色的掌天瓶本源生机,在经过那摊位附近时,竟自发地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感,指向黑布上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暗红色石块!
韩立脚步一顿。能让本源生机产生感应的东西,绝非凡物!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摊位前,佯装随意地打量着那些“破烂”。
“咳咳……随便看,都是老朽从‘死寂矿坑’边缘捡来的,说不定……咳咳……有点年头。”独眼老者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沙哑刺耳。
韩立拿起旁边一块无关的骨片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才看似不经意地指向那块暗红色蜂窝石:“这个怎么卖?”
独眼老者那只浑浊的独眼似乎亮了一下,旋即又黯淡下去,慢吞吞道:“十块……仙元石。”
韩立没有还价,直接取出十块下品仙元石放下,拿起石头。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并无特殊灵气波动,但本源生机的渴望感更清晰了一分。
就在他收起石头准备离开时,那独眼老者忽然用更低、更含糊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潮汐起时……‘沉眠之地’东侧三万里,‘空冥渊’底……或有‘净尘之光’……”
韩立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没有回头,径直没入街道的人流中。
净尘之光?他从未听说过此物。但这独眼老者显然不是普通摊贩,他刻意压低声音提及的这个地方……是陷阱?还是……机缘?
握着怀中那枚温润的暗红石块,韩立眼神深邃。看来,这坠星海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