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响彻地球轨道防御圈时，白羽正在和苏文茵学习如何种番茄。泥土沾满了他的手指，苏文茵一边示范如何搭支架一边说：“要留够空间，让它们能自由呼吸，就像人和人之间……”
通讯器的尖啸打断了她的话。
“司令！帝国残余舰队大规模跃迁！数量……超过三百艘！”猎犬的声音几乎破音，“他们绕过了所有预警系统，直接出现在近地轨道！”
白羽丢下小铲子，手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擦：“防御阵列启动！所有作战单位进入位置！通知陆将军和苍岳长老——”
“已经启动了！”墨影的声音插入，“但他们这次不一样，司令。舰船涂装统一，阵型完整，这不是残部……这是一支完整的帝国远征军！”
白砚翎从屋里冲出来，已经全副武装：“妈的，他们用那艘伪装船做了跳板！跃迁坐标是从我们船上反向推算出来的！”
天空中，第一道炮火的光芒已经亮起。不是试探性攻击，是饱和式轰炸——数十道能量光束同时击中地球轨道防御平台，爆炸的光芒像一场沉默的烟花。
“所有平民进入地下掩体！”白羽对着全频广播下令，“防御部队按预案行动！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他转身看向苏文茵：“妈，跟白玉他们去掩体——”
“我去医疗站。”苏文茵平静地说，拍了拍手上的土，“那里需要人手，而且……”她看着白羽，眼神温柔而坚定，“你爸教过我急救，我能帮忙。”
“妈，太危险了！”
“哪里不危险？”苏文茵反问，然后拥抱了他，很用力，“保护好自己，小羽。砚翎，看着他点。”
她又拥抱了白砚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转身跑向定居点的医疗中心。她的背影在爆炸的火光中显得那么瘦小，却又那么挺拔。
白砚翎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枪：“走吧。我们的位置在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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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绝望。
这不是帝国残余，而是一支完整的、装备精良的远征军。他们的舰船覆盖着新型的能量护盾，联邦的常规武器几乎无法穿透。而且他们的战术极其精准——先摧毁通讯节点，再分割防御力量，最后集中火力攻击地球大气防护罩的薄弱点。
“他们想把地球再次变成死星！”陆战天在通讯频道里怒吼，“所有舰队，不惜代价保护防护罩发生器！”
白羽指挥着赤狐小队在三艘帝国突击舰之间穿梭。他的战机像一道银色闪电，每一次规避、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到毫秒。但敌人太多了，每一架被击落的敌机都有三架补上。
“司令，右翼被突破了！”猎犬的声音带着焦急，“他们在向地表投放地面部队！坐标……就在定居点附近！”
白羽的心脏骤停了一拍。定居点。医疗中心。
“我去！”白砚翎的声音响起，他的战机已经调转方向，“你们继续守住轨道！”
“砚翎，等等——”
但白砚翎的战机已经冲入大气层，像一颗燃烧的流星。
白羽咬牙，继续指挥战斗。他的大脑分成两半——一半在计算轨道防御的最佳方案，一半在地面上，在那个有母亲和弟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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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帝国空投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生化改造体——半机械半生物的杀戮机器。它们无视常规武器，只有击中头部的能量核心才能彻底消灭。
医疗中心已经变成了临时战地医院。伤员不断涌入，呻吟和哭喊充斥每个角落。苏文茵穿梭在病床之间，包扎、止血、注射镇痛剂。她的手很稳，即使外面爆炸声越来越近。
白玉和星辉在门口建立防线。白玉用他的星尘能力干扰生化改造体的感知系统，星辉则用能量屏障阻挡炮火。但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生化改造体的数量太多了。
“妈，你得走！”白玉回头喊，脸上沾满了别人的血，“这里守不住了！”
“伤员走不了。”苏文茵头也不抬，为一个年轻的兽人士兵包扎断臂，“我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门被炸开了。三个生化改造体冲进来，金属肢体闪着寒光。星辉的能量屏障出现裂痕，白玉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就在这时，白砚翎的战机俯冲而下，机炮扫射，击倒了两个改造体。但第三个已经冲到了医疗中心内部，直扑最近的一个病床——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人类孩子。
苏文茵想都没想，扑了过去。
她用身体挡在了孩子和改造体之间。
金属利爪贯穿了她的腹部。
时间仿佛静止了。
白玉的尖叫，星辉的怒吼，外面持续的爆炸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苏文茵低头看着从自己腹部刺出的金属尖刺，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真是的……”她喃喃，“新衣服……才穿了三天……”
改造体想抽出利爪，但苏文茵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它的金属手臂。她的血顺着机械结构流淌，滴在地上，鲜红得刺眼。
“妈——！”白砚翎冲进来，目眦欲裂。他的枪口对准改造体的头部，能量束在极近距离贯穿了能量核心。
改造体倒下，带着苏文茵一起。
白砚翎接住母亲下滑的身体，跪在地上。他的手颤抖着按住她腹部的伤口，但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没事的，妈，没事的……”他语无伦次地说，“医疗包，白玉，快——”
苏文茵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的手上沾满了血，在白砚翎脸颊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砚翎……”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妈妈爱你。”
然后她看向门口——白羽刚刚赶到，站在那儿，像一尊石像，脸上毫无血色。
苏文茵对他笑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笑。
“小羽，”她说，“帮我……照顾好他。”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白砚翎脸上，嘴唇动了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话：
“爱你。儿子。明天见。”
手垂落了。
眼睛闭上了。
呼吸停止了。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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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上，白羽站在原地，通讯器里传来白砚翎崩溃的哭喊，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看见母亲最后的微笑，听见她最后那句话。
明天见。
她说，明天见。
可是明天……还会有明天吗？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舷窗外那些帝国舰船。那些摧毁了他童年的舰船，夺走他父亲的舰船，现在又夺走了他的母亲。
不。
夺走了他们的母亲。
银色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碎裂了。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更深的、更冰冷的什么东西。像北极的永冻层在内心深处裂开，涌出的是绝对零度的黑暗。
“司令？”猎犬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怎么办？”
白羽转身，走回指挥席。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像丈量好的。当他坐下时，整个人散发的气场让整个舰桥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墨影。”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计算地球所有可用能量源——地热、风能、太阳能，还有南极冰盖下的新生能量。”
“司令，你要……”
“启动‘归零协议’。”白羽说。
舰桥里一片死寂。归零协议——那是地球防卫体系的最终手段，抽取整个星球的自然能量，形成一次性的超级武器。威力足以摧毁一支舰队，但代价是……地球生态系统将倒退至少五十年。
所有重建努力，所有新生希望，都将归零。
“白羽！”陆战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你疯了？！那是你妈用命保护的地球！”
“所以我要用地球的力量，为她复仇。”白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动，输入一串串授权密码，“所有单位，撤退到安全距离。这是命令。”
“白羽，不要——”
通讯被切断了。
白羽抬起头，看向屏幕上的帝国舰队。他们还在继续轰炸，浑然不觉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
“妈，”他轻声说，“我可能……等不到明天了。”
他的手放在启动键上。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按住了他。
白砚翎站在他身边，浑身是血，眼睛红肿，但眼神异常清醒。通讯频道里，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所有单位，我是白砚翎。取消归零协议。执行……‘极光之怒’。”
白羽猛地转头看他：“砚翎，你——”
“妈最后的话，”白砚翎看着他，眼泪无声滑落，“她说‘明天见’。她相信有明天。所以……我们要给她一个明天。”
他俯身，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墨影，调取南极能量网络数据。星辉，准备引导。白玉……我需要你连接所有新生意识体。”
“你要做什么？”白羽问。
“用爱对抗恨。”白砚翎说，“妈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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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冰盖下，新生意识体们同时亮起。它们的力量沿着地脉网络流动，汇聚到定居点，汇聚到医疗中心——到苏文茵倒下的地方。
她的血渗入土地，渗入那些她亲手种下的植物根系。那些植物开始发光，光芒像涟漪般扩散，连接着每一棵她培育的“希望藤”，每一株她教白羽种的番茄。
光芒升上天空。
不是武器光束，不是爆炸火焰，而是温暖的、柔和的、像母亲怀抱一样的银白色光芒。它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整个地球。
帝国的炮火击中光网，像石子投入深潭，只泛起涟漪。
“这是什么能量？！”帝国旗舰上，指挥官惊恐地看着扫描数据，“读数……无法解析！”
“是生命能量。”星辉的声音出现在所有通讯频道，通过新生意识体的网络强行接入，“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留下的……爱。”
光芒开始反击。
不是攻击，是……净化。它温柔地包裹住帝国舰船，分解它们的武器系统，瓦解它们的能量护盾，却不伤害里面的生命。被光芒笼罩的士兵们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杀戮。
一艘接一艘，帝国舰船停止了攻击。
旗舰指挥官看着屏幕上自己家乡的影像——那是光芒直接投射在他脑海里的，他年迈的母亲在门口等他，桌上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他哭了。这个征战一生的老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撤退。”他嘶声下令，“全部……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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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了。没有爆炸，没有毁灭，只有一场温柔的胜利。
光芒缓缓消散，像母亲收回拥抱的手臂。
白羽和白砚翎站在医疗中心的废墟前。苏文茵的身体已经被妥善安置，盖着一条干净的白布。她身边，那个被她救下的孩子正在另一个医护人员的怀里哭泣。
白玉跪在母亲身边，握着她已经冰凉的手。星辉站在他身后，手放在他肩上。
“她说……明天见。”白砚翎轻声说，“是什么意思？”
白羽看着母亲平静的面容，忽然明白了。
他走到她培育的那些植物前。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些植物，那些“希望藤”和番茄，竟然全都活了下来，而且……开花了。
在硝烟和鲜血中，开出了洁白的花。
其中一株番茄的枝条上，结出了一颗小小的、青色的果实。它轻轻摇晃，然后……成熟了。就在他们眼前，从青色变成了鲜红色，像一颗心脏在跳动。
白羽摘下了那颗番茄。它在他手心温暖得不可思议。
“明天见。”他重复母亲的话，然后把番茄递给白砚翎，“她的意思是……生命会继续。爱会继续。明天……永远会来。”
白砚翎接过番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鲜红的果实上。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弥漫的天空。
黎明到来了。
带着伤痛，带着失去，带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但也带着一颗成熟的番茄，一株开花的希望藤，一个被救下的孩子，和一个母亲用生命传递的信念：
爱你。
明天见。
【第九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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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三个月后，苏文茵的墓前开满了“希望藤”的花。白羽和白砚翎并肩站着，手牵着手。
“妈，定居点重建好了。”白砚翎轻声说，“你救的那个孩子，我们给他起了名字叫‘苏明’。明天明的明。”
“妈，番茄丰收了。”白羽说，“我学会了做你教的那种汤。虽然味道还差一点……但我会继续学的。”
风吹过花丛，带来清香。
像母亲的低语。
像那句永远温暖的：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