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冰风像刀锋一样割过防护面罩。白砚翎牵着白羽的手,两人沿着冰盖裂谷边缘缓缓下行。脚下的冰层透出幽蓝的光,那是新生意识体能量网络的脉络,像大地深处的心跳。
“冷吗?”白砚翎握紧白羽的手,通过连接的通讯频道问。
“北极狐不怕冷。”白羽回答,但耳朵还是往兜帽里缩了缩——这是兽人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即使他其实感觉不到多少寒冷。
白砚翎笑了,调整了自己的体温调节器,让热量通过相连的手套传导过去。他穿着特制的极地狼族探索服——皮毛镶边的深灰色套装,腰间的骨链随着步伐轻轻碰撞。白羽则是银白色的轻便防护服,只在领口和袖口有北极狐族传统的冰丝刺绣。
他们身后,小型探索舱静静停泊在冰面上。舱内,星辉和白玉远程监测着他们的生命体征和冰层稳定性。
“能量读数稳定。”星辉的声音从耳机传来,“那些意识体知道你们来了。它们在……欢迎。”
冰裂谷的尽头,是三个月前发现的那个地下洞穴入口。冰层在这里裂开一个天然的拱门,边缘覆盖着发光的苔藓。走进去的瞬间,温度骤然上升,空气变得湿润温暖。
洞穴内部比记忆中更明亮了。水晶森林的每棵树都在发光,树顶的光球像成熟的果实,缓缓脉动。地面的苔藓地毯已经蔓延到整个洞穴,踩上去柔软得像踩在云端。
最中央,三颗最大的光球从树顶降落,悬浮在他们面前。光晕散开,露出里面隐约的人形轮廓——不是实体,更像是能量的凝聚体。
“欢迎回来。”一个温柔的女声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听觉,是意识的共鸣,“地球的孩子们。”
白砚翎微微鞠躬:“感谢你们的邀请。”
“我们要感谢你们。”另一个浑厚的男声说,“是你们的勇气和牺牲,给了我们新生的机会。”
第三个声音听起来像孩子,清脆活泼:“你们今天来,是为了重新结誓,对吗?”
白羽惊讶地看向白砚翎。后者笑了:“我说过,它们什么都知道。”
三个光球缓缓旋转,光芒交织,在洞穴中央形成一圈柔和的白色光环。光环内,地面自动升起两个由发光苔藓编织成的座位。
“请坐。”女声说,“让我们见证。”
两人坐下,面对着面。洞穴里除了光球温柔的脉动声,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白砚翎先开口:“其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想说的。”白羽轻声说。
白砚翎深吸一口气,握住白羽的双手:“第一次婚礼,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誓。那些誓言是为了责任,为了承诺,为了告诉世界我们选择了彼此。但今天……”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洞穴的柔光中像融化的蜂蜜:“今天我只想告诉你一些不会写在誓言里的事。”
白羽静静听着。
“我想告诉你,我最爱你在清晨刚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银发乱翘,眼睛半睁,像只没睡醒的小狐狸。”
白羽的耳朵微微发红。
“我爱你在指挥时那种专注的神情,眉头微皱,尾巴轻轻摆动,世界在你眼中变成一张星图。”
“我爱你受伤时逞强的样子,明明痛得要死,却偏要说‘没事’。”白砚翎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爱你在噩梦中抓住我手的样子,那么用力,像怕我消失。”
他低头,亲吻白羽的手指:“我爱你生气时耳朵竖起的样子,爱你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爱你吃饭时第一口总会先尝尝咸淡,爱你睡觉时习惯往我怀里钻,即使你从不承认。”
白羽的眼睛湿润了。
“这些小事,”白砚翎说,“比任何宏大的誓言都真实。因为它们组成了每一天的你,而我爱每一天的你——强大的你,脆弱的你,作为司令的你,作为普通人的你。”
他停顿,然后轻声问:“白羽,你愿意让我继续爱你吗?不是以英雄的方式,不是以传奇的方式,就以最平凡的方式,一起变老,一起种菜,一起养死更多仙人掌。”
白羽很久没说话。当他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
“我最爱你冲进敌舰时的样子,像一头发怒的狼,不顾一切要来救我。”
白砚翎愣住了。
“我最爱你照顾我时的笨拙,明明自己一身伤,却只盯着我的伤口。最爱你在妈面前替我说话的样子,最爱你在朋友面前炫耀‘我家司令’时的得意。”
白羽伸手,抚摸白砚翎脸颊上那道已经淡去的疤痕:“我最爱你在我做噩梦时整夜不睡守着我,最爱你在我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后,还是来了,还是把我带回家。”
他凑近,额头抵着白砚翎的额头:“砚翎,我也爱每一天的你。冲动的你,温柔的你,作为战士的你,作为儿子的你。我愿意用最平凡的方式爱你——在你受伤时为你换药,在你做噩梦时叫醒你,在你得意忘形时泼冷水,在你需要时永远站在你身后。”
三个光球的光芒突然变得明亮,像在共鸣。洞穴墙壁上的水晶同时发出悦耳的音调,像风铃。
“誓言收到。”三个声音同时说,带着笑意,“现在,交换信物。”
白砚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冰晶——不是矿物,是南极冰盖深处千万年凝结的纯净冰,内部封存着一片银白色的北极狐毛发。
“这是上次我们来时,我从你衣服上偷偷摘的。”他坦白,耳朵有点红,“我请星辉把它封进冰晶里。他说这种冰永远不会融化,就像……”
“就像你的爱。”白羽接话,接过冰晶。它在手心冰凉,却让他心里暖得发烫。
他从自己颈间取下那条一直戴着的项链——链坠是星尘水晶碎片,里面封着一滴白砚翎的血。那是星辉在他们婚礼后制作的,说“这样你们的生命就真正融合了”。
白羽将项链戴在白砚翎颈上:“我的已经在你这里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标记。
光球们发出愉悦的共鸣声。洞穴里的所有发光苔藓同时绽放,像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地面盛开。
“誓言完成。”女声温柔地说,“现在,我们有一份礼物给你们。”
三个光球融合成一个更大的光团,缓缓降落到两人面前。光芒散去后,露出一株奇特的植物——它有着水晶般的茎干,银白色的叶片,顶端开着一朵双色花,一半是北极狐毛发的银白,一半是极地狼毛发的琥珀。
“这是用你们爱的频率培育的。”那个像孩子的声音兴奋地说,“我们叫它‘双生花’。它只会在纯粹的爱意中生长,而且……”
光团轻轻碰了碰花朵。花瓣突然飘散,化作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幅画面:
是一个婴儿。人类和兽人混血的婴儿,有着银白色的胎发和琥珀色的眼睛,蜷缩着睡得正香。
白砚翎和白羽同时屏住呼吸。
“这是……”白砚翎的声音在颤抖。
“是可能性。”女声解释,“不是预言,不是命运,只是一种……爱的可能性。当你们准备好时,这个可能性会变成现实。”
画面消散,光点重新聚合成花朵。那株双生花轻轻飘落到白羽手中,触感温暖。
“好好爱彼此。”三个声音最后说,“因为你们的爱,不仅治愈了彼此,也在治愈这个世界。”
光球缓缓上升,重新回到树顶。洞穴里的光芒渐渐恢复平时的柔和。
白砚翎还处于震惊中,呆呆地看着白羽手里的花。
“一个……孩子?”他喃喃。
“可能性。”白羽纠正,但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们离开洞穴时,冰原上的风似乎都不那么冷了。探索舱里,白玉和星辉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回来,相视一笑。
“顺利?”星辉问。
“嗯。”白砚翎点头,把白羽小心扶进座位,自己才坐下。他手里还捧着那株双生花,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回程的路上,白砚翎一直握着白羽的手。直到探索舱在定居点降落,他才轻声问:
“你想要吗?那个……可能性?”
白羽转头看他:“你问我?”
“我不知道。”白砚翎诚实地说,“我从来没想过……当父亲。我能当好一个伴侣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我也是。”白羽说,“但如果是和你一起……”
他没说完,但白砚翎懂了。他笑了,那是个放下所有负担的、纯粹的笑容。
“那就等我们准备好了。”他说,“等世界更安全一点,等我们更……像样一点。”
“好。”
当晚,他们把双生花种在苏文茵的后院里。老太太看着那株奇特的植物,又看看两个年轻人紧握的手,什么都没问,只是多做了两个菜。
夜深时,白羽躺在白砚翎怀里,轻声说:“其实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当不好……那个角色。”白羽说,“我连怎么当个好哥哥都没学会,白玉就长大了。现在……”
白砚翎搂紧他:“那我们就一起学。就像学怎么爱彼此一样,慢慢学。”
窗外,双生花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它的根在土壤深处延伸,寻找着同伴,准备织成一张网。
一张叫做“家”的网。
而在地球轨道上,星辉盯着监测屏幕上的异常信号,眉头越皱越紧。
信号越来越清晰了。
那不是星尘网络的残余。
是全新的东西。
更古老。
更危险。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深空,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该告诉他们吗?还是再等等?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是白玉,声音急促:
“星辉,来实验室。我收到了一段……来自深空的求救信号。用的是……父亲的编码。”
星辉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