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郑耀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呜咽。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审讯室里,周启明冷笑着将一支注射器扎进他的手臂。
冷汗浸透了睡衣,他坐起身来,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雷电光芒,注视着熟睡中的林淑仪和孩子们。小儿子的呼吸轻微而均匀,小手还紧紧攥着被角。郑耀先轻轻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家人。
书房里,他点燃一支烟,烟雾在黑暗中缭绕。桌上摊着几张看似无关紧要的文件,但实际上每张纸上都用特殊药水写着密报。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今天下午,他发现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线多了一条不起眼的分线,这分明是窃听装置。
更让他心惊的是,下班时他注意到停在街角的那辆黑色轿车里,坐着的人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换过。这意味着监视已经升级为全天候盯梢。他掐灭烟蒂,在纸上快速写下:监视升级,建议暂停一切活动。
清晨六点,暴雨如期而至。郑耀先撑着伞走向参谋本部,雨水猛烈地敲击着伞面,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大院门口,他意外地看到周启明正在对卫兵交代什么,见到他时,周启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郑副主任来得真早。周启明走近,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
周处长不也是?郑耀先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快速分析着对方的意图。
周启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昨晚又有一个据点被端了,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郑耀先,像是在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上午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毛人凤站在讲台上,脸色铁青。从今天起,成立忠诚调查特别小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所有接触过国光计划的人员,都必须接受全面审查。
郑耀先坐在后排,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装作认真记录,实际上在笔记本上画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当听到测谎仪三个字时,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会议结束后,郑耀先正准备离开,周启明拦住了他。郑副主任,请留步。周启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特别小组的第一次会议,现在就开。
更让郑耀先心惊的是,与会人员中竟然有两个陌生的面孔——来自美国的测谎专家。其中一人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看穿人心。很高兴认识您,郑先生。美国人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握手时特意加重了力道。
第一次审查从下午两点开始。郑耀先被带到一个特制的审讯室,墙壁上覆盖着隔音材料,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崭新的测谎仪。周启明和两个美国人坐在对面,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郑先生,请放松。美国专家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说,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郑耀先配合着戴上各种传感器,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开始回答一个个看似平常的问题,但每个问题都暗藏玄机。当被问及是否曾经泄露过机密文件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
测谎仪的指针剧烈摆动,美国专家皱起了眉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耀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抱歉,他艰难地说,我的哮喘...发作了...
这个突发状况打乱了审讯节奏。周启明狐疑地盯着他,但郑耀先的表演无懈可击——他确实有哮喘病史,这是档案里明确记载的。趁着混乱,他悄悄调整了呼吸节奏,让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审讯不得不暂时中止。在医务室休息时,郑耀先注意到周启明正在外面与美国人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他趁机对值班医生说:能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吗?我太太知道我的药放在哪里。
这是一个经过伪装的暗号。如果他半小时内没有再次联系,就说明情况危急。医生不疑有他,帮他拨通了电话。郑耀先用暗语向林淑仪传递了危险信号,同时确认了家人的安全。
回到审讯室时,郑耀先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注意到测谎仪被重新校准过,美国专家的眼神也更加锐利。郑先生,我们继续。周启明冷冷地说。
这一次,郑耀先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在回答关键问题时,他故意回想一些令人愤怒的往事——比如周启明曾经如何陷害同僚。测谎仪记录下的情绪波动,都被合理地解释为对某些问题的不满。美国专家不时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
审讯持续到晚上八点。当郑耀先终于走出审讯室时,他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周启明跟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郑副主任,希望你能理解,这都是为了党国的利益。
当然理解。郑耀先平静地回答,如果需要,我随时配合调查。
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与一个清洁工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微小的纸团被塞进了他的手中。这是组织在告诉他:坚持住,我们在行动。
接下来的三天,审查越来越严格。郑耀先的办公室被彻底搜查,连墙壁都被敲击检查是否空心。他的所有往来信件都被拆阅,电话被监听,甚至连上下班路线都有人跟踪。
更可怕的是,周启明开始调查他的过去。一天下午,两个特工找到他,询问他十年前在南京的一些经历。这些问题看似随意,实则都在试探他是否与共产党有过接触。郑耀先凭借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化解了这些危机。
第四天晚上,郑耀先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老杨用暗语告诉他:有一个联络员被捕了,虽然对方不知道郑耀先的真实身份,但可能会间接暴露一些信息。
郑耀先立即开始清理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物品。就在他烧毁最后一份密写文件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周启明带着两个特工站在外面,脸色阴沉:郑副主任,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个嫌疑人指名要见你。
审讯室里,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被铐在椅子上。郑耀先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对方一见到他就大喊:就是他!就是他给我的情报!
郑耀先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个圈套——如果这个人真的认识他,就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指控方式。他冷静地反驳:周处长,这是诬陷。我建议立即对此人进行测谎。
果然,在测谎仪面前,那个人的谎言很快被揭穿。周启明虽然失望,但对郑耀先的怀疑却更深了。
从审讯室出来时,已经是深夜。暴雨还在下着,仿佛要将整个台北淹没。郑耀先知道,这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