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密的雪粒,扑打着燕京(金中都,今北京)那高大巍峨、仿佛与灰暗天空融为一体的城墙。这座见证了辽国兴衰、承载了金国野心的北方巨城,此刻却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被来自南方的怒潮团团围困。
北伐联军三路大军,经过近一月的扫荡与推进,终于完成了对燕京的战略合围。
东面,林冲、呼延灼所部在攻克易州后,并未急于强攻居庸关天险,而是分兵扼守关前要道,主力则向东运动,与自沧州、河间北上的山东宋江所部偏师(在接到求援后,宋江命“大刀”关胜率军北上助战)取得联系,共同封锁了燕京东面的通州、蓟州方向,切断了燕京与辽东、渤海的联系。
西面,张荣、萧突迭的骑兵在成功搅乱古北口后方后,并未贪功,而是依照我的命令,迅速东移,与中路大军汇合,同时派出游骑,彻底遮蔽了燕京西北的昌平、顺义等地,监视居庸关内可能出动的援军,并威胁燕京与山后(燕山以北)的通道。
而中路,我亲率的主力,在光复幽州旧城后,马不停蹄,直抵燕京城南。大军连营数十里,营垒相望,旌旗如林,将燕京的南门(丰宜门、景风门等)及西南区域围得水泄不通。高大的巢车、威猛的炮车(投石机)被推至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和了望台直指城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心理压迫。
燕京,这座周长数十里、墙高池深、箭楼密布的巨城,如同一头负伤的猛兽,蜷缩在寒冷的平原上,对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猎手”,发出低沉的、不甘的咆哮。
我与卢俊义(他已自真定移驾前线)、朱武、以及东西两路主将林冲、呼延灼、张荣等,并辔立於中军高台之上,远眺这座即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城池。
“好一座雄城!”卢俊义不禁慨叹,“难怪当年石敬瑭割让此地,遗祸百年。辽金据此,便可南窥中原,虎视眈眈。”
朱武面色沉静,分析道:“燕京城防,确为天下罕见。然其亦有弱点。其一,城大兵少。宗贤虽收拢败兵,强征民壮,守军总数恐亦不足五万,分守四面,捉襟见肘。其二,外援断绝。东、西、南三面被我围困,北面虽有居庸关,然关内守军自顾不暇,关外草原援军即便要来,也需时间,且必遭我游骑袭扰。其三,人心不稳。城中汉民居多,契丹、奚人次之,女真本族不过十一。金国新败,我军兵临城下,其内部必生异心。”
我点了点头,补充道:“朱先生所言极是。故此,攻打此城,不可一味强攻,徒耗兵力。当以围困为主,辅以攻心、疲敌之策。”
“二弟有何具体方略?”卢俊义问道。
“其一,深沟高垒,锁死四门。”我指向城外,“于各门外二里处,挖掘三道壕沟,筑起土墙,设立箭塔,派精兵日夜巡守,彻底隔绝城内与外界的任何联系,连一只鸟也不许飞进去!我要让宗贤变成聋子、瞎子!”
“其二,昼夜袭扰,疲其守军。”我继续道,“炮车不必全力轰击,可每日不定时发炮,专打其城门、城墙薄弱处及城内疑似粮仓、武库之地。弓弩手轮番上前,用火箭、鸣镝骚扰城头。更可组织敢死之士,夜间摸到城下鼓噪放火,使其守军不得安眠。”
“其三,攻心为上,瓦解其志。”我目光锐利,“将我大军连战连捷、河北光复的消息,以及金兀术、宗翰败走,金国朝廷震动等事,写成檄文,用箭射入城中。还可将俘虏的、愿意喊话的金军军官放到阵前,向城内喊话,动摇其军心。更要暗中设法,联络城中可能的义士内应。”
卢俊义听完,与朱武对视一眼,皆露赞许之色:“二弟思虑周全,便依此策!传令三军,按武副都统制之策行事,围困燕京!”
军令既下,庞大的联军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着燕京这座巨城运转起来。
数万民夫(征发自河北新附州县)和部分士卒开始挖掘壕沟,取出的土方立刻夯筑成墙。木材被源源不断运来,搭建箭楼和营寨。炮车阵地被精心布置,射界覆盖了燕京主要城门和城墙段。
与此同时,联军开始了对燕京守军的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
白天,炮车会毫无征兆地发射几轮,石弹呼啸着砸向城墙,虽然造成的实际破坏有限,但那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守军死亡的临近。弓弩手们则躲在壕沟后的掩体里,用冷箭精准狙杀任何在城头过于暴露的目标。
夜晚,联军的小股部队会摸到护城河边,擂鼓吹号,发射火箭,做出佯攻的姿态,引得城头警钟长鸣,守军彻夜戒备,疲惫不堪。
更让宗贤头疼的是,无数写着劝降话语、宣扬联军战绩的绢布、纸条,被绑在箭矢上射入城中,甚至用炮车抛射进去。一些被俘后经过“教育”的契丹、汉人军官,也被带到阵前,用嘶哑的嗓子向城内喊话,讲述外界的“真相”和联军优待俘虏的政策。
围城不过旬日,燕京城内的气氛已然大变。最初的恐慌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和压抑所取代。粮食开始实行配给,柴薪变得紧缺,谣言如同幽灵般在街巷间流传。守军士兵眼中布满血丝,士气低落。而普通百姓,则是在恐惧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期盼。
宗贤虽尽力弹压,斩杀了一批传播谣言和动摇军心者,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联军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正缓缓收紧缠绕的躯体,用窒息般的方式,消磨着这座巨城最后的生机。
他站在皇宫(原辽南京皇宫,金国扩建)的高处,望着城外那一片望不到边的联军营地,以及夜空中不时划过的火箭轨迹,心中充满了冰凉的寒意和不甘的怒火。
他知道,突围是死路,坚守是慢性死亡。唯一的希望,就是北方那迟迟未至的援军。
然而,援军何时能来?来了,又能冲破城外那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敢深想。
燕京攻防战,以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攻坚战的、缓慢而窒息的方式,拉开了它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