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东南!
这两个字如同拥有魔力,驱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点燃了每一名将士眼中灼热的光芒。家,主力,安全的根据地,就在那个方向!
我们不再隐藏行踪,也无需隐藏。金兀术的主力被我们成功的佯动调往西北的居庸关,此刻正像一群被耍弄的蛮牛,在错误的方向上徒劳地奔波。现在比拼的就是速度,就是在金兀术反应过来之前,从他张开的指缝间钻出去!
三千铁骑,一人双马,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我们不再完全依赖隐蔽小路,而是大胆地选择那些能够快速通行的河谷、平川。遇小股金军或地方守备,根本不与之纠缠,以精锐前锋迅猛击溃,大队人马则毫不停留,呼啸而过,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目瞪口呆的残敌。
“快!快!再快一点!”张荣一马当先,不断催促着前军。他的脸上混合着风尘、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我坐镇中军,戒刀横于马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翼。燕青率领弓弩手游弋在侧翼,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解元则负责殿后,确保没有掉队者,并处理可能出现的追兵。
队伍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滚滚向前。马蹄踏过枯黄的草甸,溅起泥泞;穿过幽深的山谷,惊起飞鸟;掠过荒废的村落,卷起烟尘。我们沿着燕山南麓,画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将还在居庸关外集结的金军主力,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然而,金兀术也并非庸才。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之后,他很快从各种零散的情报中拼凑出了真相——武松主力并未攻打居庸关,而是金蝉脱壳,转向东南逃窜!
“追!给本王追!”留守司大堂内,金兀术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屋顶,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传令各部,不惜马力和人命,给本王咬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渡过黄河!”
他深知,一旦让武松这支在敌后搅得天翻地覆的孤军与汴梁主力汇合,不仅意味着他数月围剿的彻底失败,更将极大地鼓舞北伐联军的士气,让整个战局走向对他更加不利的方向。
一道道严令发出,信使如同疯了一般冲向各方。还在回师途中的金军各部接到命令,勉强调整方向,试图拦截。一些原本驻守在南线,防备汴梁联军北上的部队,也被紧急调动起来,北上阻截。
我们与时间赛跑,也与金军的调动赛跑。
第一道真正的阻截,出现在拒马河畔。
一支约两千人的金军骑兵,奉命从涿州方向北上,试图在拒马河挡住我们的去路。当我们抵达河边时,他们已经在北岸列阵,箭矢上弦,严阵以待。
“二哥,怎么办?强渡吗?”张荣看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敌军和湍急的河水,勒住了马缰。
河水不深,可涉渡,但在对岸有敌军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强行渡河,必然损失惨重。
“没时间跟他们耗!”我目光一冷,“燕青!”
“在!”
“集中所有弓弩,压制对岸!不必吝啬箭矢!”
“得令!”
“张荣!解元!”
“在!”
“你二人各率五百精锐,从我军阵型两翼冲出,沿河岸向上游、下游各奔出五里,寻找水浅流缓处,立刻涉渡!过河后,不必集结,直接从侧翼和后方冲击敌军阵地!”
“明白!”
命令迅速执行。中军阵前,燕青指挥着近千弓弩手,向着对岸射出了一波又一波密集的箭雨,虽然距离较远,杀伤有限,但成功地压制了对岸金军,让他们无法从容瞄准正在准备渡河的我们。
而对岸金军的注意力也被正面吸引,并未及时发现张荣、解元率领的两支偏师已经悄然离队。
约莫一炷香后,对岸金军阵型的左右两翼和后方,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张荣和解元如同两把铁钳,狠狠地夹击而至!
事发突然,金军阵脚大乱!他们万万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快从侧翼和后方出现!
“就是现在!全军渡河!”我拔出戒刀,向前一指!
剩余的一千多骑兵,如同下山的猛虎,催动战马,冲入冰冷的拒马河中,向着对岸混乱的敌阵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箭矢从头顶嗖嗖飞过,不断有人马中箭倒在河中,鲜血染红了河水。但没有人退缩,求生的欲望和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每一个人!
当我率先踏足南岸,戒刀挥过,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金军十夫长连人带马劈翻时,这场渡河战的结果已经注定。陷入三面夹击的金军彻底崩溃,丢下数百具尸体,狼狈南逃。
“不要追击!清理战场,收集箭矢,立刻出发!”我厉声制止了杀红了眼的部下。现在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我们甚至来不及仔细包扎伤口,只是草草处理一下,便再次上马,继续向着东南方向狂奔。身后,只留下拒马河畔一片狼藉和逐渐远去的喊杀声。
类似的阻截和遭遇战,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发生了数次。金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试图迟滞我们的速度。我们或战或走,或分兵诱敌,或集中突破,凭借着超乎寻常的毅力和我对战机的敏锐把握,一次次险之又险地冲破了阻截。
队伍在不断减员,马匹也因连续狂奔而大量倒毙。但剩下的每一个人,眼神都如同淬火的钢铁,坚定而无畏。
终于,在经历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亡命奔袭后,前方探路的斥候带回了让所有人热泪盈眶的消息:
“黄河!看到黄河了!南岸……南岸是我们的大营旗帜!”
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远远地,那浊浪滔滔的黄河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而对岸,连绵的营寨和熟悉的旗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对岸响起,那是联军发现我们这支突然出现的庞大骑兵队伍后,发出的警戒信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运气于胸,声若雷霆,向着对岸纵声长啸:
“北地联军副都统制——武松!率中路军弟兄们——回来了!”
声音如同滚滚雷声,掠过黄河水面,清晰地传到了对岸。
刹那间,对岸的联军大营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无数的士卒涌出营寨,奔向河岸,挥舞着兵器,疯狂地呼喊着:
“武都统制!”
“是中路军!中路军回来了!”
“快!备船!接应弟兄们过河!”
看着对岸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看着身边这些历经磨难、伤痕累累却傲然挺立的将士,我勒住战马,戒刀归鞘。
千里东归,九死一生。
但我们,终究是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