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欲攻居庸关!”
这八个字如同带着魔力,伴随着沽源方向传来的烟尘与游骑踪迹,如同瘟疫般在燕京的大街小巷、宫阙衙署间飞速蔓延。初时无人敢信,只当是荒谬的谣言,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被证实——那支成分复杂却打着“武”字旗号的军队确实在向西北移动,其游骑甚至已经出现在居庸关外数十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座金国的南方都城。
居庸关是什么地方?那是燕京的西门户,是连接燕地与草原、乃至金国起家之地的咽喉锁钥!一旦有失,燕京将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通往北方草原和上京的道路也将被切断,其政治和军事意义,远非寻常州县可比!
燕京城内,刚刚因金兀术主力回师而稍安的人心,再次剧烈地浮动起来。汉官们暗自窃喜,又惴惴不安;女真贵族们则又惊又怒,纷纷涌向留守司衙门打探消息,言语间已带上了对金兀术剿匪不力的埋怨。
南京留守司内,气氛比上一次接到黑风隘败报时更加凝重。完颜宗弼(金兀术)脸色铁青,看着地图上那支代表着武松军的箭头,正不偏不倚地指向居庸关,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他刚刚调整部署,将主力西调,重兵布防妫州、儒州,满以为能将武松这头恶狼堵死在燕山北麓,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非但没有逃窜,反而虚晃一枪,直扑他防御相对空虚的西北软肋,更是直接威胁到了燕京的安全!
“他哪里来的胆子?他哪里来的兵力攻打居庸关?!”一名将领忍不住失声叫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不需要真的攻打。”另一名较为清醒的谋士涩声道,“他只需要做出攻打的姿态,就足以让我燕京震动,让四太子您……进退失据。”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武松此举,是阳谋!他料定了燕京不容有失,料定了金兀术不敢拿国运开玩笑!无论武松是否有能力攻下居庸关,只要他在关外晃悠,燕京就必须全力戒备,金兀术就不得不考虑回援!
是继续追剿那支飘忽不定的孤军,还是立刻回师确保燕京和居庸关万无一失?
这个抉择,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继续追剿,万一武松真的铤而走险,哪怕只是对居庸关造成一些破坏,或者切断了与草原的联系,他金兀术都将是金国的罪人!可若就此回师,之前的一切努力,黑风隘阵亡的将士,岂不是白白牺牲?他“四太子”的威严又将置于何地?
“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的死寂,一名信使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四太子,上京……上京来的急递!”
金兀术心中一凛,接过密信拆开,只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比听到黑风隘败报时更加阴沉。
信是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宗干以皇帝名义发来的,措辞虽然还算克制,但其中的不满与质问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金兀术脸上。信中严厉斥责他剿匪不力,致使贼寇坐大,竟敢威胁南京门户,令朝廷震动,皇帝不安。最后严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确保南京及居庸关安全,尽快剿灭武松所部,否则……后果自负!
朝堂上的压力,终于通过这封密信,清晰地传递了过来。他的政敌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机会。
“噗——”金兀术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环视堂下众将,看到的是各种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恐惧,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传令……”金兀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疲惫,“西进各部,停止搜索,即刻回师!目标,居庸关!”
“那……北上妫州的那支骑兵?”心腹万夫长问道。
“让他们也撤回来!在居庸关外与我主力汇合!”金兀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这意味着,他之前的所有部署,全部作废!他亲手编织的包围网,被武松轻轻一“指”,就彻底瓦解了。
“武松……本王与你,势不两立!”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在金兀术被迫放弃原有计划,匆忙调兵回援居庸关的同时,我们这支“剑指雄关”的军队,却并未真的傻到去硬碰那座天下闻名的雄关。
在做出浩大声势,将金军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西北方向后,我率领主力,在距离居庸关尚有六十里的一处山谷中,再次悄然转向!
“全军听令,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干粮和必备箭矢!”我站在一块巨石上,对着集结起来的队伍高声下令,“目标,东南!我们回家!”
“回家?”许多士卒,尤其是那些新附的部族战士,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错!回家!”我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疲惫或茫然的脸,“金兀术已经被我们调出来了!他的主力正从西面、北面向居庸关集结!南下的道路,空虚了!这是我们跳出包围圈,返回河南,与卢员外主力汇合的最佳时机!”
哗——!
队伍瞬间沸腾了!回家!与主力汇合!这是多少人在无数个饥寒交迫、生死一线的夜晚,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念头!
“都统制万岁!”
“回家!回家!”
激动的欢呼声响彻山谷。就连萧突迭等部族头人,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们虽然选择了跟随我们,但若能回到相对安全的联军控制区,自然是求之不得。
没有任何犹豫,三千骑兵(含部分双马)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山间隐秘的小路,向着东南方向,开始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战略转移!
我们知道,这是在和时间赛跑,也是在和金兀术的反应速度赛跑。必须在他意识到上当,重新组织拦截之前,冲过燕山南麓,渡过黄河!
马蹄声碎,旌旗卷尘。这支在敌后浴血奋战数月,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孤军,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虎,向着南方,向着希望,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剑指雄关是假,暗度陈仓是真!
武松的兵锋所指,从来都不是一座固定的关隘,而是胜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