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军令既下,古堡内外顿时一片肃杀忙碌。没有人质疑这个看似更加深入虎穴的决定。黑风隘的胜利与陆续来投的部族武装,让这支队伍在绝境中孕育出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跟着武都统制,刀山火海也敢闯!
休整一日,主要是为了整合新附的部族武装。我们将他们打散,与原有的中路军老兵混编,以老带新。萧突迭等几个主要头人被任命为临时百夫长,仍统领旧部,但必须听从联军统一的号令。同时,将缴获的部分兵甲和马匹优先补充给那些表现积极、战力较强的部族战士,既增强了他们的实力,也是一种笼络。
翌日拂晓,天色微熹。三千人马,近四千匹战马(含备用),如同一条苏醒的巨蟒,悄然离开了废弃的古堡,向着北方,开始了新的征途。
这一次,我们的队伍构成更加复杂,旗帜也不再单一。除了中路军原有的“武”、“燕”、“解”等旗帜,也夹杂着契丹、奚族的部落图腾旗帜,远远望去,倒像是一支成分驳杂的北地部族联军。
这并非刻意伪装,而是现实的写照。但也正因为这种复杂性,反而让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更不容易被金军准确识别。
我们避开官道,依旧沿着山麓、河谷等隐蔽路线行进。有了萧突迭等熟悉地理的向导,行军效率大大提高。他们知道哪里有小路可以绕过金军哨卡,哪里有无名的水源地,甚至知道一些与女真人有宿怨的小部落,或许能提供些许帮助。
北上的路途,景象与燕山南麓又有所不同。地势逐渐开阔,出现了大片的草场和稀疏的林地,空气中也带着更为粗犷干燥的气息。这里女真本部族人的屯堡和牧场明显增多,显示出金国对此地控制力的加强。
我们昼伏夜出,小心谨慎。沿途,果然发现了大队金军骑兵经过的痕迹,马蹄印杂乱而新鲜,方向正是妫州、儒州,印证了之前的情报。金兀术派出的那支北上骑兵,动作很快,已经抢在了我们前面。
“都统制,金狗在前面张网以待,我们还要继续北上吗?”张荣看着地上清晰的马蹄印,面露忧色。
“网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沉声道,“他们以为我们会直扑妫州,我们偏不。传令,转向东北,绕道沽源!”
沽源,是燕山北麓一处水草丰美的小盆地,并非军事重镇,但却是通往更北方草原的重要通道之一。选择这里,既可以避开金军在妫州、儒州主线上的重兵,又能继续执行北上的战略意图。
队伍再次转向,如同滑溜的泥鳅,从金军预设的包围网边缘擦过。
数日后,我们抵达了沽源外围。远远望去,盆地内确有零星牧群,但并未见到大规模金军驻扎的迹象。看来,金兀术的注意力确实被吸引到了西面的妫州方向。
“派出斥候,仔细侦查盆地内情况,特别是水源和可能的部落。”我下令道。
斥候很快回报:盆地内只有几个小型的奚族和契丹部落,人数不多,似乎对突然出现的我们这支队伍既好奇又警惕。并未发现金军正规部队。
“进驻沽源!休整补给!”我做出了决定。连续多日的紧张行军,人马皆疲,急需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恢复体力,并设法获取食物。
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开进沽源盆地,选择了靠近水源、地势较高的一处草场扎营。我们的到来,显然引起了当地部落的骚动,他们紧闭寨门,持械戒备。
我让萧突迭带着几个会说契丹语、奚语的部下,前往最大的一个奚族部落接洽。
“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宋北伐义军,只打金狗,不扰百姓。愿意交易粮食、草料的,我们按市价,甚至高出市价用银钱或缴获的器物交换。若不愿,我们绝不强求,但也请他们不要与我们为敌。”
萧突迭领命而去。不久,他带回了一个好消息。那个奚族部落的首领,早已对金国横征暴敛不满,听闻我们在黑风隘大败金军,又见我们军容整齐,秋毫无犯,愿意与我们交易部分牛羊和奶制品。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用从金军那里缴获的一些银器、丝绸(部分军官携带)以及部分用不着的武器,换来了急需的肉食和奶渣,暂时解决了吃饭问题。另外两个小部落见最大的部落都交易了,也试探着送来了一些物资。
沽源,成为了我们北上以来第一个可以稍作喘息的落脚点。
然而,我深知,平静是暂时的。金兀术不是傻子,他一旦发现妫州、儒州扑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将搜索范围扩大。沽源的位置并非绝对安全。
休整了两日,恢复了些许元气后,我召集众将议事。
“此地不可久留。金狗随时可能扑来。”我开门见山,“下一步,我们有两个选择。其一,继续向东北,进入茫茫草原,那里更利于骑兵机动,但补给将更加困难,且容易迷失方向。其二……”
我的手指点向地图上一个更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转向西北,威胁居庸关!”
居庸关!燕京西北门户,天下雄关!若能威胁到此地,无异于在金国的心脏旁边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众将皆吸了一口凉气。攻打居庸关?以我们这点兵力,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仅仅是“威胁”,其战略意义就非同小可!足以让整个燕京震动,让金兀术乃至金国朝廷不得不重新评估北伐联军带来的威胁等级!
“二哥,此举是否太过行险?”解元沉吟道,“一旦被粘在居庸关下,后果不堪设想。”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燕青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不必真的攻打居庸关,只需做出姿态,大张旗鼓,做出欲断燕京与草原联系之势,金兀术必不敢坐视!届时,是回援燕京,还是继续追剿我们,够他头疼的!”
“正是此意!”我赞许地看了燕青一眼,“我们就是要让他首尾难顾!传令,明日拔营,多树旗帜,广派游骑,大张旗鼓,做出奔袭居庸关的态势!”
“另外,”我看向萧突迭,“派出你手下最机灵的人,将我们‘欲攻居庸关’的消息,尽可能散布出去!要让整个燕京都知道,我武松,来了!”
“是!”萧突迭激动地领命,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正在参与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
次日,沽源盆地烟尘大起,三千联军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向着西北方向,居庸关所在,迤逦而行。游骑四出,哨探远播,一副大军奔袭、志在必得的模样。
“武松欲攻居庸关!”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比我们的行军速度更快,如同一声惊雷,率先炸响在已然风声鹤唳的燕京城头!
北伐中路军这把深入敌后的尖刀,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后,非但没有湮灭,反而以更悍勇、更嚣张的姿态,将刀锋,指向了金国最致命的咽喉之地!
北地风云,因武松这决然北上并悍然西指的一步,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