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虚中的离间之计,在韩世忠的坚定立场和北地同盟的积极应对下,终究未能掀起太大的风浪,黯然收场。金国试图分化抗金力量的图谋再次受挫,南北联盟的纽带反而因此变得更加紧密。临安与北地之间,信使往来愈发频繁,联合参谋机构的设立、粮草军械的调配、进军路线的细化……一项项关乎北伐大计的实务,在双方的紧密合作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推进着。
然而,无论是临安的韩世忠,还是北地的我们,都深知一个残酷的现实:盟约与计划,终究需要强大的实力来支撑。没有经过血火淬炼的利剑,无法劈开金国经营多年的坚固防线。于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旨在将联盟力量锻造为北伐利刃的“厉兵秣马”行动,在南北两地同时轰轰烈烈地展开。
在北地,这场备战行动更是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
涿州城外的校场,如今已扩建了数倍。不再是简单的队列操练,而是模拟着各种复杂的战场环境。士卒们需要顶着烈日,身负数十斤的装备,在布满障碍、陷坑和模拟箭雨的场地上,进行长途奔袭、阵地攻防、夜间突袭等高强度训练。伤亡在所难免,但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明白,今日多流汗,战场才能少流血。
“快!再快!你们这样的速度,金虏的箭早就把你们射成刺猬了!”张荣如同凶神般在训练场上咆哮,亲自示范着如何利用地形快速接近“敌军”阵线。他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却极为有效,麾下士卒的单兵搏杀能力与战场生存能力提升显着。
燕青则更注重战术协同与阵型变化。他率领的部队,反复演练着如何以步卒长枪阵抵挡骑兵冲击,如何以弓弩手与机动部队配合歼灭突入之敌,如何在复杂的山地、林地环境下保持阵型与通讯。这些看似枯燥的重复,却是战场上保住性命、克敌制胜的关键。
讲武堂内,气氛同样紧张。课程不再局限于兵法典籍,更增加了对金军作战特点、北方山川地理、乃至各族风俗人情的深入讲解。来自南朝、甚至少数从金国控制区冒险逃出的士人,被请来授课,将他们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这些未来的军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吴用亲自为军官们授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金虏铁骑虽利,然其长于野战,拙于攻坚;其内部部族纷争不断,并非铁板一块;其统治汉地,横征暴敛,民心不稳……此皆我军可乘之机!”
除了军事训练,经济与后勤的准备更是重中之重。同盟控制的各大矿区加大了开采力度,匠作营的规模一再扩大。在涿州城北,一座全新的、被高墙环绕的“神机坊”拔地而起,这里集中了最优秀的工匠和最新的技术,专门研发和改进各种攻坚利器。那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霹雳炮”,经过无数次失败的试验和工匠血的代价,终于初步解决了炸膛和射程不稳定的问题,虽然依旧笨重且产量极低,但已然具备了实战的雏形。
“都统制,您看!”神机坊的主事老吏指着新铸造出的一批箭簇,眼中放光,“这是按照您提的点子,改良的三棱破甲锥,带血槽,一旦射入,创口极难愈合!还有这新配制的火药,威力比之前大了三成不止!”
我拿起一枚冰冷的破甲锥,感受着那锋利的棱角和蕴含的杀意,点了点头:“很好!但要记住,利器虽好,终需人来使用。务必保证质量,绝不能有一件残次品流入军中!”
“属下明白!每一批出厂,都需经过三道检验,绝无疏漏!”
夏去秋来,北地迎来了又一个丰收年。金黄的粟米、饱满的麦粒堆满了新建的仓廪。由同盟统一设立的“常平仓”系统开始运转,在保障军粮供应的同时,也平抑物价,赈济孤寡,进一步赢得了民心。通往边境的各条官道被拓宽加固,桥梁被修缮,一条条隐形的“粮道”和“兵道”正在悄然形成。
与此同时,对外的情报与外交活动也从未停止。戴宗的触角伸得更远,不仅严密监控着金国边境军队的动向,更试图渗透其腹地,收集城防、粮储、兵力部署等关键信息。而与西夏的盟好关系,在持续的互市和外交努力下,也趋于稳定,虽然无法指望其出兵相助,但至少保证了北伐时西线的安宁。
这一日,我巡视完边境一处新筑的军堡,返回涿州途中,路过一片刚刚收割完毕的田野。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田埂上,几名老农正坐在那里歇息,抽着旱烟,望着远处的军堡和官道上络绎不绝的运输车队,低声议论着。
“看这架势,怕是要动真格的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吐出一口烟圈,喃喃道。
“动真格的好啊!”旁边一个稍年轻些的汉子用力捶了一下腿,“俺爹娘都死在金狗手里,这仇,憋了十几年了!就盼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呢!”
“是啊,武都头他们是好样的!跟着他们,咱们老百姓才有盼头!”
听着这些朴实而充满期盼的话语,我心中百感交集。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吗?
回到都统制府,一份来自联合参谋机构的最新评估报告已经放在了我的案头。报告详细分析了经过近一年全力备战后的北地联军实力:总兵力、装备水平、训练程度、后勤保障能力……各项数据都表明,北地同盟已经初步具备了与金国主力进行战略决战的能力!
然而,报告的结论部分,却带着一丝谨慎:“……我军虽实力大增,然金虏立国已久,根基深厚,尤擅骑兵野战,且据有坚城之利。北伐之战,绝非一蹴而就,必有反复,必有苦战。需有长期鏖战、承受巨大伤亡之准备……”
我合上报告,走到窗前。夜色已然降临,涿州城内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安宁的轮廓。
厉兵秣马,只为雷霆一击。所有的准备,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我知道,决战的时刻正在一步步临近。北地同盟这把已然淬火成钢的利剑,即将出鞘,它的锋芒,将指向那片被胡尘笼罩了太久的故土。
前路注定充满荆棘与鲜血,但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这方百姓,为了那魂牵梦萦的华夏一统,我们,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