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既下,整个燕云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在一种悲壮而肃杀的氛围中高速运转。边境的战报每日如雪片般飞入涿州,字里行间浸透着鲜血与铁锈的气息。燕青、施恩依托山险,与宗干的前锋部队以及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塔塔儿游骑展开了残酷的消耗战。每一处隘口,每一座烽燧,都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焦点。忠义军将士凭借地利与顽强的意志,让金军和草原骑兵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代价,但自身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箭矢、擂石等消耗品的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南线的压力同样巨大。卢俊义虽稳住了磁州防线,但刘光世在朝廷的严令和后勤补充下,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更让人忧心的是,韩世忠所部终于还是越过了边境线,虽然进军缓慢,并未立刻投入战斗,但其数万大军的存在本身,就是悬在河北忠义军头顶的一柄利剑,迫使卢俊义不得不分兵戒备,无法全力应对正面的刘光世。
就在这战局紧绷、似乎随时可能崩断的时刻,几股看似微弱、却可能影响全局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首先是来自草原。石秀亲自带队,凭借其过人的胆识和灵活的手腕,竟然真的说动了两个长期受塔塔儿部欺压的小部落。他们没有公开反叛,却开始在自己的牧场上“不小心”走失牛羊,堵塞了塔塔儿部南下必经的几处水源,甚至暗中袭击了几支塔塔儿部的小型补给队。这些举动虽然无法改变大局,却像几根尖刺,扎进了塔塔儿部的侧后,让其无法毫无顾忌地全力南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燕云北线的部分压力。
其次,是戴宗通过江南那条秘密渠道,送来了一个令人振奋又须极度谨慎的消息。那位神秘的“沈文康”再次联络,透露临安朝中反对秦桧的势力,似乎正在酝酿一次大胆的行动——他们计划利用一次重要的朝会,联合弹劾秦桧“擅权误国、勾结金虏、迫害忠良”等十大罪状,试图一举将其扳倒!虽然成功的希望依旧渺茫,但这无疑是秦桧统治核心出现裂痕的明确信号。
“此乃天赐良机!”吴用的虚影在法器光芒中显得有些激动,“若能借此机会,哪怕只是重创秦桧,使其暂时失势,南朝对我等的压力必将大减!甚至可能迫使刘光世、韩世忠退兵!”
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机会固然难得,但远水难解近渴。朝堂争斗,瞬息万变,胜负难料。我等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此。当前首要,仍是依靠自身,顶住南北压力!”
话虽如此,我还是立刻下令戴宗,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全力配合南方那股反秦势力,提供他们可能需要的秦桧罪证,并在舆论上造势。同时,严令各部,不得因南方可能出现的变故而松懈战备。
然而,最出乎意料的一股暗流,却来自看似铁板一块的敌人内部。
这一日,我正在校场检阅新补充入伍的士卒,戴宗亲自匆匆赶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二哥,刚截获一份密信,是从……是从刘光世军中发出的,收信人……是韩世忠将军麾下的一员心腹将领。”
“哦?”我眉头一挑,“内容?”
戴宗压低声音:“信中言辞隐晦,但大意是询问韩将军对当前战事的真实态度,并隐约透露,刘光世本人对朝廷……对秦相爷的此番决策,亦心存疑虑,军中厌战情绪日增,若韩将军能表明立场,或可……或可共谋进退。”
这封信,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雾重重的战局!
刘光世动摇了!这个素以保存实力着称的“长腿将军”,在面对忠义军的顽强抵抗和朝廷那纸丧权辱国的条约后,显然不愿意将自己的老本全部赔在这场不得人心的战争中。他这是在试探韩世忠的态度,寻找退路!
“好!太好了!”我忍不住击节赞叹,“此信价值,胜过千军万马!”
“二哥,我们该如何利用?”燕青问道。
“立刻仿照其笔迹语气,伪造一封回信!”我眼中寒光一闪,“就以韩世忠麾下那名将领的口吻回信!信中要表示,韩将军亦深感此战非义战,将士离心,然迫于朝廷严令,不得不虚与委蛇。暗示若刘将军能率先按兵不动,或寻机后撤,韩将军必不相逼,甚至可暗中策应!”
这是一招险棋,一旦被识破,可能适得其反。但在此关键时刻,值得一试!
“同时,”我补充道,“将我们截获的原始密信,以及秦桧卖国条约的详细条款,再多抄录几百份,选派死士,务必送入刘光世军中,尤其是中下层军官手中!我要让他的军营里,人人都在议论这场不该打的仗!”
“明白!”戴宗领命,匆匆而去。
安排完这一切,我再次将目光投向北方。草原上的小动作和刘光世的动摇,只是缓解了部分压力,宗干的主力依旧像一块沉重的磨盘,压在燕云北线。真正的决定性战斗,恐怕还是要在燕山脚下展开。
“燕青,施恩,”我看向这两位一直顶在最前线的兄弟,“北线还能撑多久?”
燕青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沉声道:“箭矢消耗太大,弟兄们也很疲惫。但再撑半个月,应该没问题!只是……若宗干不惜代价,投入全部主力猛攻,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半个月……”我喃喃道,目光投向厅外灰蒙蒙的天空,“够了。半个月内,南线必须出现转机!否则……”
否则,燕云这块砥柱,恐怕真要在这八方风雨的冲击下,崩裂开来了。赌局已经摆下,所有的筹码都已推上牌桌,现在,只能等待那决定命运的一刻,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