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与创造交织的混沌星爆,无声地吞没了一切。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空间本身被剧烈扭曲、规则被强行改写时发出的、直抵灵魂最深处的“嗡鸣”与“撕裂感”。
那一道由“起源镇石”跨界降临的混沌光柱,在谢无妄引爆“星髓”本源的瞬间,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发力点与宣泄口,光柱核心骤然亮起刺目的星芒,与星爆之力完美融合,化作一道无法用任何已知颜色描述的、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终极洪流,狠狠贯入了葬魂渊上那道剧烈波动的“归墟裂隙”!
“吼——!!!”
裂隙深处,“混乱之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痛苦、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意念嘶吼!它那由无数混乱概念与怨念聚合而成的本质,在这股融合了混沌祖神遗骨星力、镇石本源、以及谢无妄最后守护意志的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开始大面积、不可逆转地“消融”与“崩解”!
混沌星爆所过之处,那些正疯狂探出、侵蚀现世的“概念之触”,首当其冲,寸寸断裂、蒸发,化为最原始的、混乱的信息流,随即被更加浩大、有序的混沌之力冲刷、净化。裂隙边缘那不断崩裂重组的景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开始向内“塌缩”、“弥合”!
恐怖的能量反冲与规则震荡,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早已残破不堪的“困灵古阵”连一息都未能支撑,便彻底化为齑粉。沙陀族长闷哼一声,被气浪掀飞,撞塌了数根残存石柱,昏死过去。三名影卫也口喷鲜血,重伤倒地。
寒影剑尊本就强弩之末,此刻更是被冲击波狠狠砸入沙地深处,冰蓝古剑脱手,生死不知。
被云芷“定序”之力护住的药尘真人,以及云芷本人,虽然处于谢无妄有意用最后力量偏转保护的核心区域,避开了最直接的冲击,但那席卷而来的规则乱流与概念风暴,依旧让他们如遭重锤!
云芷眼睁睁看着谢无妄的身影,在引爆星髓、引导洪流的刹那,便如同破碎的琉璃般,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为点点璀璨却迅速黯淡的星芒,随风而逝。他最后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平静,带着一丝释然与无悔,然后彻底归于虚无。
连一丝残魂,一点印记,都未曾留下。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不——!!!”
撕心裂肺的痛楚,远超肉身与神魂承受的极限。云芷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攥住、捏碎,眼前发黑,喉咙腥甜,却连哭喊都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无尽的冰冷与空洞,吞噬着她所有的感知。
但此刻,连悲伤都是一种奢侈。混沌星爆的余波仍在肆虐,被重创的“混乱之核”并未完全消散,仍在裂隙深处发出不甘的、垂死的挣扎与诅咒,试图重新凝聚。而那正在“弥合”的裂隙,也因为失去了后续力量支撑(镇石之力远程传输中断,星髓本源耗尽),速度开始减缓,边缘甚至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再次崩开。
她不能倒下。
谢无妄用最后的生命为她争取来的局面,不能白白浪费。
寒影师叔、药尘前辈、沙陀族长、影卫们……还需要她。
这处裂隙,必须彻底封闭!
云芷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与血腥味让她几乎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她挣扎着站起,不顾经脉欲裂的痛楚,不顾识海几乎枯竭的眩晕,将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混沌灵力,混合着心头精血,以及那融入血脉的、属于“混沌星主”的传承烙印,全部灌注到手中那枚已然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混沌星髓”残骸之中!
“以吾祖血为誓!以吾道心为凭!”
她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归墟裂隙——封!”
“混乱之核——镇!”
“散落星芒——聚!”
最后三个字“聚”字出口的瞬间,她眉心那混沌印记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血脉源头的召唤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周围空间中,那些正随风飘散、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属于谢无妄最后消散的点点星芒,仿佛受到了这血脉召唤的牵引,竟微微一顿,随即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云芷手中的星髓残骸汇聚而来!
星芒触及残骸,并未融入,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宿,环绕着残骸,形成了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由纯粹守护意志与星辰剑心构成的“魂印光茧”!
与此同时,星髓残骸在云芷精血与祖血誓言的催动下,释放出最后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混沌星力,混合着那层“魂印光茧”的力量,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凝实的灰银色锁链,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穿梭过混乱的能量余波,精准地“缝”在了那道正在闪烁、欲要重新裂开的“归墟裂隙”边缘!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烙印在伤口上。裂隙边缘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彻底稳定下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愈合!最终,只留下一道不足丈许长、颜色比周围空间略深、仿佛一道陈旧伤疤的细微痕迹,悬浮在半空,不再有丝毫“归墟”气息泄露。
裂隙,被暂时“缝合”、“封闭”了!
裂隙深处,“混乱之核”最后的嘶吼与挣扎,也如同被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彻底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混乱波动,被牢牢封印在裂隙彼端。
成功了。
云芷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向前栽倒。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隐约感觉到,手中的星髓残骸与那层“魂印光茧”,似乎化为一道温润的流光,没入了她的心口,与她跳动的心脏,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
当云芷再次恢复一丝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虚弱,以及心口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暖意。那暖意,如同寒冬深夜中一点不灭的星火,支撑着她濒临破碎的神魂与身体。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简陋却干燥的沙洞中,身上盖着不知名的兽皮。洞口被简易的阵法遮掩,透进微弱的天光(似乎已是黄昏或黎明)。药尘真人盘坐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正在闭目调息,身上那些灰色侵蚀丝线已消失不见,显然被某种力量净化了。
沙陀族长靠坐在洞壁,身上缠着绷带,气息萎靡,但还清醒着,正警惕地注意着洞外。三名影卫也各自带伤,守在洞口附近。
寒影剑尊……不在洞内。
“寒影……前辈呢?”云芷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
药尘真人闻声睁开眼,眼中闪过悲痛与复杂,他挪到云芷身边,喂她服下一枚温润的丹药,助她化开药力,才缓缓道:“寒影师弟……被星爆最后的余波重创,肉身几乎崩毁,神魂也受创极重。但他剑心坚毅,强行保住了最后一点真灵不散。沙陀族长以族中秘法配合你昏迷时仍自发散逸的混沌祖血气息,为他稳固了伤势。但……他恐怕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与罕见的机缘,才有可能恢复。”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至于无妄……”
云芷心脏猛地一缩,紧紧抓住心口的衣物,那里暖意流淌。
“我们搜寻了附近所有区域,没有找到任何属于无妄的残魂或印记……”药尘真人眼中含泪,“引爆星髓,引导那等层次的力量冲击,又处于核心……恐怕……已是彻底……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云芷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痛彻心扉。
“但是……”药尘真人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在你昏迷时,你心口处,一直散发着一股奇特的、与无妄剑心同源的微弱波动,混合着混沌星髓的气息。沙陀族长说,那似乎是某种……超越普通魂印的‘存在烙印’,与你的祖血紧密相连,仿佛……无妄最后的部分意志,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融入了你的血脉或那星髓残骸之中,并未完全消散。”
他看向云芷心口:“或许……这便是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毕竟,混沌祖神的手段,非我等可以揣度。”
云芷缓缓松开手,感受着心口那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与共鸣。是的,那不是错觉。谢无妄最后消散的星芒,被她以祖血召唤,融入了星髓残骸,此刻与她心脏相连。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是否还能称之为“谢无妄”,但那确实是他的痕迹,他的守护意志。
他没有完全消失。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深渊中的一缕微光,让她几乎冻结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裂隙……如何了?”云芷强打精神,问起正事。
沙陀族长接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敬畏:“多亏了小友最后那一下‘缝合’,裂隙已基本稳定封闭,只留下一道几乎无害的‘痕’。‘混乱之核’的气息也彻底沉寂,短期内应该无法再兴风作浪。外泄的‘概念侵蚀’失去了源头,正在缓缓消散,古漠的规则紊乱也在逐渐平复。我们……暂时安全了。”
他看向云芷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深深的敬畏:“小友以元婴之躯,连番引动祖神遗泽、跨界催动镇石、最终甚至……以那种方式封闭裂隙,实乃亘古未闻之壮举。我‘守沙一族’,欠小友一条性命,欠那位谢道友……一个永远无法偿还的恩情。”
云芷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虚弱:“若无诸位前辈舍命相护,若无他……以命相搏,我早已尸骨无存。接下来……我们需尽快返回药王谷。寒影前辈需要更妥善的救治,药尘前辈的伤势也需静养。而且……”
她看向洞外,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与锐利:“星图显示,除了葬魂渊,还有两处与‘归墟核心’相连的裂隙。一处就在药王谷‘起源镇石’之下,另一处……在未知的虚空。葬魂渊的危机虽暂解,但隐患仍在。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另外……那些灰雾势力、幽冥府残党、甚至仙界的‘巡天使’……恐怕都不会就此罢休。”
药尘真人点头:“不错。此次古漠异变,动静太大,必然已惊动各方。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整合力量,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待小友伤势稍稳,老朽立刻安排最熟悉路径的族人,护送诸位从隐秘通道离开古漠,返回药王谷。”沙陀族长道。
云芷轻轻点头,再次闭上眼,感受着心口那点微弱的暖意,以及体内缓慢恢复的混沌之力。
谢无妄的牺牲,换来了暂时的喘息之机,也让她背负了更重的责任,看到了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未来。
前路依然荆棘密布,但她的道心,在经历了生离死别、目睹了守护与牺牲之后,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神铁,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混沌的路,从来孤独。
但她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孤独。
那道融入心口的魂印暖意,那些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同伴,还有那尚未揭开的血脉之谜与归墟真相……
都将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直到拨开所有迷雾,斩断一切枷锁,见到那被埋葬在时光尽头的……答案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