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破碎、却又蕴含着无尽苍茫与寂寥的星图,如同一幅被无形巨手撕裂后又勉强拼合的古老画卷,在云芷的识海深处铺陈开来。
那不是静止的图像,而是动态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的轨迹显化。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燃烧、寂灭、重组,遵循着某种深奥到无法理解的混沌规律。星图的核心区域,却被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所占据,那片黑暗的边缘,不断扭曲、侵蚀着周围的星辰轨迹,散发出与“混乱之核”同源、却又更加原始、更加宏大的“终结”与“归墟”气息。
毫无疑问,那片“绝对黑暗”,便是“归墟核心”在此方宇宙规则中的映射,或者说是其“概念锚点”。
而在这片黑暗的周围,星图标示出了三条若隐若现、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虚线”。这三条虚线,一端连接着黑暗边缘,另一端则分别指向三个遥远而模糊的星光节点。云芷瞬间明悟——这三条虚线,便是从“归墟核心”延伸出来的、相对“稳定”的“裂隙”或“通道”!其中一个节点散发出的微弱波动,赫然与葬魂渊下方那道正在扩张的裂口气息一致!
另外两个节点,则指向完全不同的方位,其中一个的星光透着一股熟悉的“镇压”与“包容”之意——那是“起源镇石”所在的药王谷方向!而最后一个节点……星光最为黯淡,几乎要湮灭在星图背景中,但其位置,似乎指向了……九霄灵界的极北,甚至可能是更外层的虚空!
“三处裂隙……葬魂渊、药王谷、以及……未知的虚空某处?”云芷心神震动,“混沌星髓中记录的,竟是‘归墟核心’与这三处主要‘薄弱点’的关联星图!难怪被称为‘钥匙碎片’……这星图本身,就是一张指引如何接近、乃至可能影响‘归墟’的地图!”
更让她心惊的是,星图显示,葬魂渊这处裂隙的“虚线”,此刻正剧烈波动,不断向周围扩散着代表“混乱”与“侵蚀”的灰色涟漪,其“连接”的稳定性远不如另外两处。这正是“混乱之核”冲击导致的结果!若任其发展,这道裂隙可能彻底崩溃,导致更大规模的“归墟法则”倾泻,甚至可能波及、引爆另外两处相对稳定的裂隙!
星图还隐晦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想要平息葬魂渊裂隙的异变,单纯修补或对抗“混乱之核”是治标不治本。必须设法稳固这道“虚线”本身,或者……从根本上削弱“归墟核心”对此处裂隙的“吸引力”与“渗透力”。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关键,或许就在于另外两处裂隙,尤其是……那处与“起源镇石”相连的节点!
“需要借助镇石的力量,反向稳固、甚至暂时‘封闭’葬魂渊的裂隙通道!”云芷瞬间理清思路,“但镇石远在药王谷,且需我以血脉与混沌之力全力沟通催动,距离太远,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且需要时间……”
时间!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识海中的推演看似漫长,实则外界只过了短短数息。云芷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星图虚影一闪而逝。
“我需要立刻沟通药王谷的‘起源镇石’,引动其力量,远程镇压此处的裂隙!”她急促道,“同时,必须有人设法暂时切断或干扰‘混乱之核’与裂隙之间的直接连接,为镇石之力降临争取时间窗口!”
她看向光罩外,谢无妄燃烧本源撑起的“星网”正被三条“概念之触”疯狂冲击,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他本人更是摇摇欲坠,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古阵的光罩也布满了裂痕,沙陀族长嘴角溢血,显然也到了极限。
“无妄撑不了多久了!”寒影剑尊一边为药尘真人输送灵力稳住伤势,一边急道,“云芷,你需要多久能引动镇石之力?”
“全力施为,配合星髓共鸣,或许……三十息!”云芷咬牙道。这已经是极限速度。
“三十息……”寒影剑尊目光扫过外面狂暴的“概念之触”与摇摇欲坠的星网,眼中闪过决断,“好!老夫为你争取这三十息!沙陀族长,你协助云芷沟通地脉,稳固此地空间,为她施法创造条件!”
“可是前辈,你的伤……”云芷急道。
“老夫的伤,比无妄轻得多!”寒影剑尊长身而起,冰蓝古剑再次入手,剑身光芒虽不如全盛时璀璨,却多了一份视死如归的惨烈,“无妄能以身为盾,老夫岂能落于人后?沙陀族长,开启古阵一处缺口,放老夫出去!我倒要看看,这‘概念’之物,能不能冻得住!”
“寒影师叔!”云芷与谢无妄(勉强维持意识)同时出声。
“不必多言!”寒影剑尊断然道,“药尘师兄与无妄皆可为此界舍身,老夫又何惜此残躯?云芷,记住,三十息!若成,我们或有一线生机;若败,你便带着星髓与药尘师兄,能走多远走多远!”
言罢,他看向沙陀族长。沙陀族长老眼含泪,知道无法劝阻,重重点头,木杖朝着光罩某处一点。那里的光芒顿时薄弱,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寒影剑尊身形一闪,已冲出光罩,迎向那三条正在撕扯星网的“概念之触”!
“极寒·永冻归墟!”
他爆发出全部残存的力量,甚至不惜燃烧部分神魂与寿元,将毕生所修的“永寂”剑意催动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冰蓝剑光不再局限于斩击,而是化作一片席卷天地的恐怖寒潮,朝着那三条触手与后方的裂隙入口,铺天盖地地笼罩而去!
寒潮所过之处,连“概念”似乎都要被冻结!三条“概念之触”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表面的几何图形与色彩变幻速度大减,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连裂隙中翻腾的虚无与混乱,都似乎被这极致的“冰封”与“终结”之意短暂压制!
但这显然激怒了“混乱之核”。裂口深处传来更加暴怒的嘶吼,更多的“概念之触”阴影开始凝聚,寒影剑尊的寒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混乱”与“无序”的概念侵蚀、消融!他本人更是浑身剧震,剑光迅速黯淡,显然难以持久。
“就是现在!云芷,快!”沙陀族长嘶声喊道,同时全力催动木杖,沟通地脉,将残存古阵的力量集中到云芷周围,为她创造一片相对稳定的施法空间。
云芷双目赤红,压下心中翻腾的悲愤与担忧,强迫自己进入最深层的入定状态。她双手托起“混沌星髓”,眉心混沌印记、识海剑意种子、以及远在药王谷的“起源镇石”共鸣,三者力量被她强行统合,化作一道无形的、跨越了空间的呼唤与指令,沿着冥冥中存在的因果与规则连线,疯狂涌向药王谷方向!
“以吾之血,唤汝真名!混沌镇石,听吾号令——跨界降临,镇封归墟!”
药王谷,九转回天池深处。
那块黝黑的“起源镇石”,在云芷跨越空间的呼唤与星髓共鸣的指引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块镇石剧烈震动,表面古老符文如同活了过来,流淌出实质般的混沌气流!
守在池边的凌霄与影卫们骇然发现,池水沸腾,大地震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的磅礴力量,正从镇石中被引动,化作一道粗大的、灰蒙蒙的混沌光柱,无视了空间阻隔,冲天而起,没入虚空,朝着某个遥远而确定的方向(古漠葬魂渊)疾驰而去!
古漠,葬魂渊边缘。
云芷身前的虚空,猛地扭曲、撕裂!一道粗壮无比、凝练着浩瀚混沌之力的灰色光柱,如同天外神罚,轰然降临!光柱并未直接攻击“概念之触”或裂隙,而是精准无比地笼罩了那道正在扩张的裂口本身!
“嗡——!”
混沌光柱与“归墟裂隙”接触的瞬间,仿佛冷水浇入滚油,爆发出的不是爆炸,而是更加激烈的规则冲突与概念湮灭!代表“秩序”、“镇压”、“存在”的混沌之力,与代表“混乱”、“解离”、“虚无”的归墟法则,展开了最本质的对决!
那正在扩张的裂口,扩张之势猛地一滞!边缘不断崩裂重组的景象开始减缓!从裂口内部涌出的灰色侵蚀丝线,如同被掐住了源头,数量锐减!甚至连那“混乱之核”的嘶吼与意念冲击,都仿佛被隔了一层屏障,变得模糊、减弱!
“成功了!镇石之力暂时压制了裂隙扩张!”沙陀族长惊喜喊道。
然而,云芷脸色却更加苍白,身体摇摇欲坠。跨界引动镇石本源,对她负荷极大,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灵力与神魂之力,此刻全靠一股意志强撑。
更糟糕的是,被暂时压制的“混乱之核”彻底疯狂了!它似乎意识到有人正在从根本上威胁它的“通道”,裂口深处凝聚的阴影不顾一切地冲击着混沌光柱与寒影剑尊的寒潮,数条更加粗壮、气息更加恐怖的“概念之触”悍然探出,其中一条,更是绕过了寒影剑尊与残存星网的阻挡,直扑正在维持施法的云芷!
这条触手,蕴含的“混乱”与“侵蚀”概念远超之前,所过之处,连混沌光柱的边缘都被“污染”出灰色的斑点!沙陀族长拼尽全力调动古阵地脉之力阻拦,却被轻易撕碎!
眼看触手就要击中力竭的云芷——
一道虚弱却无比坚定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谢无妄。
他不知何时,已然收回了那摇摇欲坠的“星网”,将最后一丝本源,连同那微弱却倔强的混沌祖血馈赠,全部凝聚于掌心。
没有星光,没有剑意。
只有一团纯粹到极致的、混合了他所有守护信念与“存在”意志的……光。
他握住云芷托着星髓的一只手,将那团“光”,轻轻按在了“混沌星髓”之上。
“云芷,”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响在她耳边,“用这个……引爆星髓的部分本源……配合镇石之力……给它……最后一击……”
“不——!”云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如刀绞。引爆星髓本源,固然能产生恐怖的、足以重创“混乱之核”甚至暂时封闭裂隙的混沌冲击,但作为引爆媒介和力量引导者的谢无妄……必死无疑!他的残魂与最后的存在印记,都将彻底消散!
“听话……”谢无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却无比温柔的弧度,眼中星光最后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我的道……本就是……守护……”
话音未落,他按在星髓上的手,连同那团凝聚了他所有的“光”,猛地向下一压!
“轰——!!!”
“混沌星髓”内部封印的浩瀚星力与混沌本源,被谢无妄最后的守护意志与存在烙印引动,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一股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混沌星爆,以云芷为中心,混合着从天而降的镇石光柱,化作一道毁灭与创造交织的洪流,狠狠冲入了那道被压制的“归墟裂隙”之中,冲向了裂隙深处那疯狂的“混乱之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