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正在持续攻击“宙斯”肉身的哈迪斯,动作突然微微一顿。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宙斯”体内气息的诡异变化。
同时,他也接收到了莫提斯传来的紧急信息:阿赖耶正在加速夺取控制权!
哈迪斯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停下了极具攻击性的打击,转为相对保守的牵制和防御姿态,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宙斯”身体的变化。
果然,“宙斯”那扭曲的神体,动作不再完全是痛苦和混乱下的盲目挣扎。
“宙斯”的嘴巴开合,发出的声音也变了调:
“冥府的王者,哈迪斯阁下。”
哈迪斯眼神微凝,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具被新意志主导的躯体。
阿赖耶继续说道:“我们之间,并无根本性的矛盾。您所求的,不过是这个即将消亡世界的精华与本源。而我所求的,是用这旧世界的残骸,点燃新世界的火焰。”
祂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理性的诱惑:“我可以在成功创世之后,将重塑世界所需之外的所有剩余本源,尽数交付于您。那将是相当可观的力量。就此退去,没有人会受伤,这是双赢的选择。”
哈迪斯面无表情,心中却在飞速计算。
阿赖耶的提议听起来很合理,但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且,对方显然也是在拖延时间,为了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完成最后的融合与“创世准备”。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莫提斯虚影的方向,通过隐秘链接询问:备用方案还需多久?
莫提斯的回应带着一丝焦虑:赫尔墨斯已经成功投放,但穿越不稳定通道和抵达这片混沌区域需要时间!
哈迪斯心中了然。
他重新看向阿赖耶:
“双赢?”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世界崩塌的杂音。
“听起来不错。但是,阿赖耶·诺亚,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他抬起手,指向周围正在加速崩解的空间,以及阿赖耶此刻占据的,那具依旧在不断逸散混杂神力的躯体。
“你所说的‘剩余本源’,是建立在你能够成功‘创世’的基础上。然而,看看你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看看这个正在走向彻底虚无的世界。你真的有把握,在一切崩塌之前,完成你那宏大的‘创世’仪式?而不是被这混乱的力量反噬,或者被世界最后的崩解一同拖入永恒的混沌?”
他向前踏出一步,冥府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黑暗潮汐,缓缓铺开,与阿赖耶控制的“宙斯”躯体隐隐对抗。
“更何况,”哈迪斯眼中幽光一闪,“你承诺的‘剩余本源’,恐怕远远满足不了我的胃口。”
阿赖耶控制的“宙斯”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但周围的能量流动似乎滞涩了一瞬。
“那么,阁下的意思是……”阿赖耶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凝重。
“我的意思是,”哈迪斯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黑袍袖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比如,由我来‘协助’你完成创世。当然,相应的,‘收获’的分配,也需要重新谈一谈。”
他在拖延,在为“天火”的到来争取最关键的时间。
而阿赖耶,似乎也乐见这种“谈判”,因为这同样给了祂彻底掌控这具“混沌原质”完成最终准备的宝贵间隙。
两个各怀鬼胎的存在,在这世界终末的舞台上,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意志较量与时间争夺。
与阿赖耶的谈判还在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汹涌地进行着。
哈迪斯滴水不漏的推诿与暗示,阿赖耶滴水不漏的承诺与拖延,两者都在为那即将抵达的变数争取最后几秒钟。
然而,世界的舞台从不只有一处聚光灯。
就在哈迪斯与阿赖耶于混沌中心对峙的同时,在卡俄斯世界那阳光难以触及的最深邃海域。
波塞冬,这位平日里醉心于用海浪与珊瑚雕琢他心中“完美艺术品”、对权力争斗显得意兴阑珊的海王,今日难得地放下了手中的刻刀与调色盘。
他俊美的脸上混杂着不耐烦与不得不为之的无奈神情,驾驶着他的海马战车,来到了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与他的妻子泰西斯所居的宫殿。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宫殿中并非只有那对古老而威严的洋流夫妇。
一位“不速之客”早已端坐于主位——正是占据着农业女神德墨忒尔身躯的大地母神,盖亚。
盖亚依旧保持着那种古老而疲惫的威严。
她看到波塞冬到来,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柄华美却似乎有些“不同”的三叉戟,微微颔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侍立一旁的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吩咐道:
“我的孩子们,时机到了。是时候让那个躲藏在深海阴影里毫无担当的‘蓬托斯’,最后再为这个世界,为他的母亲发挥一点余热了。去,拿下他,将他带到这里来。”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母神意志。
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对视一眼,正欲领命而去,却被一旁的波塞冬吸引了注意力。
波塞冬对盖亚的指令似乎兴趣缺缺,他更关注的是脚下宫殿地面上那流转着奇异光泽的深海黑曜石。
他皱着眉,仿佛在挑剔一块不够完美的画布,然后,做了一件让在场三位古老神明都愣住的事——
只见他随手按下了手中黄金三叉戟长柄上的一个隐蔽暗格。
“咔哒”一声轻响。
三叉戟那曾掀起滔天巨浪的三根锋利戟尖,竟如同机括般向内收缩、翻转、重组!
伴随着一阵流畅而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眨眼间,那柄威震七海的神器,赫然变成了一把造型精巧砌刀。
(或称抹刀,工匠用于涂抹、塑形膏状材料的工具)
波塞冬握着这把“砌刀”,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对着那块光滑的黑曜石地面,开始比划,嘴里还低声嘟囔着:“这里的纹理走向……啧,不够自然……”
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看得目瞪口呆,连素来沉稳的泰西斯也掩不住脸上的诧异。
俄刻阿诺斯忍不住指着波塞冬手中的“砌刀”,声音都变了调:“波塞冬!你的三叉戟……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波塞冬头也不抬,继续专注地“审视”着他的“创作素材”,甩了甩另一只空着的手,语气随意地解释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轮回这么多次了,几亿年下来,这玩意儿早就被我玩熟了。权柄是权柄,工具是工具。它现在这样子,更趁手,更适合我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