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上的盖亚,看着自己这个“不务正业”到了极点的孙子,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无奈与纵容的表情。
她当然知道波塞冬在无数轮回中逐渐“偏离”了传统海神道路,沉溺于他所谓的“艺术”,但这或许也是某种解脱与选择。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艺术哲学的时候。
盖亚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单靠命令恐怕难以驱动这位心思早已不在“正事”上的海王。
她微微倾身,用只有波塞冬能听到的神念,传递了一段信息。
波塞冬正在比划地面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慵懒与不耐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和迫不及待。
“您……您说的是真的?!”波塞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手中的“砌刀”都差点没握住。
盖亚微微点头,眼神笃定。
“那还等什么!”波塞冬“唰”地一下站起身,手中砌刀瞬间翻转,眨眼间又变回了那柄威严的黄金三叉戟,但戟尖跃动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和兴奋。
“蓬托斯那老家伙躲哪儿去了?我这就去把他‘请’过来!”
他甚至没等俄刻阿诺斯夫妇,周身卷起狂暴而精准的洋流,化作一道深蓝色的流光,瞬间冲出了宫殿,消失在无尽的深海黑暗之中,那份积极与之前判若两人。
盖亚看着波塞冬消失的方向,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依旧有些愣神的俄刻阿诺斯。
她同样以神念传递了一段信息给这位最年长的洋流之神。
俄刻阿诺斯听完,威严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泰西斯,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母神。”俄刻阿诺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说罢,他与泰西斯也化作两道交织的洋流之光,紧随波塞冬之后,没入深海,执行他们各自的使命。
深海宫殿重归寂静,只剩下盖亚独自端坐。
卡俄斯冥府,洞口旁。
一直把玩着骨质骰子的波洛斯,忽然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那已经缩小了不少的幽暗洞口,眉头罕见地微微蹙起,低声吐出一个词:
“壳……”
靠在山崖上闭目养神,实则竖着耳朵听两个外孙动静的克罗诺斯,闻声立刻掀开了眼皮,瓮声瓮气地问:“壳?什么壳?”
波洛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片刻后,他才缓缓说道:“‘壳’要破了……不,是已经被‘点燃’了。”
克罗诺斯听得云里雾里,不耐烦地挥了挥巨手:“说得神神叨叨的,听不懂。”
他重新靠回去,目光却有些失神地望向冥府上空永恒的昏暗,低声嘟囔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与他暴戾外形不符的怀念与落寞:“唉……瑞亚……我的姐妹,我的妻子……你现在……又在哪一片时光里呢……”
波洛斯看了外祖父一眼,没有打扰他的缅怀,只是重新低下头,凝视着掌中那枚仿佛蕴含着无穷可能性的骰子,轻声自语:“拨开命运的涟漪……”
异世界,混沌战场中心。
那具被阿赖耶初步掌控的“宙斯”神躯,内部正发生着连阿赖耶自身都未能完全预料到的剧变。
之前被克罗诺斯用暴力手段连同半截石柱一起“捅”过空间通道的“时之茧”在穿越通道后,并未如寻常物体般坠落或飘散。
它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像被磁石牵引的铁屑,以一种无法阻挡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撞入了“宙斯”那庞大扭曲的神躯之中!
就在“时之茧”融入的刹那——
“宙斯”的神躯,从内部,骤然被点燃了!
这火焰并非灼烧血肉,而是在灼烧、净化、重组“宙斯”神躯内部那混乱驳杂到了极点的“神性杂烩汤”,以及阿赖耶那正在渗透掌控的集体意识流!
“唔!”
外界的战场上,阿赖耶控制的“宙斯”躯体猛地一震,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闷哼!
祂那刚刚建立起初步控制的意志,瞬间遭到了来自“内部”的猛烈冲击!
“阁下,你……”阿赖耶试图将注意力转向哈迪斯,质问这是否是他的后手。
但祂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
因为就在“宙斯”神躯被内部点燃、阿赖耶控制出现波动的同一瞬间,一直看似在“谈判”拖延,实则早已蓄势待发的哈迪斯动了!
他的动作简洁凌厉,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漆黑的冥府神力不再扩散威压,而是瞬间凝聚成无数道细如发丝,而锋利无匹的刀刃,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出现在“宙斯”神躯周围狠狠斩落!
谈判的假象被彻底撕破!
战斗,在阿赖耶最措手不及的时刻,以最猛烈的方式,再次爆发!
“宙斯”神躯内部,意识与能量的混沌空间。
这里的景象比之前更加光怪陆离。
代表阿赖耶意志的冰冷星河光芒,代表“宙斯”残留疯狂主意识的暗金雷霆与各色杂乱神光,代表海格力斯不屈意志的坚韧赤红,此刻都被一股温暖而明亮的金红色火焰所席卷!
火焰的中心,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完整的形体。
他有着伊阿宋的容貌,眼中燃烧着那奇异的金红色火焰。
他抬起了手,那团正在灼烧整个混沌空间的火焰仿佛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变得更加驯服而有力。
“莫提斯”无助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宙斯”与别的男人融为一体,并没有注意到新存在的介入。
“海格力斯,”新生的神只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共鸣。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