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含月含秋仍在研究那方受损的丝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绣架上,雪青色杭绸突然泛起银光——被盐水污染的边缘竟重新显现出图案!
“是月光!”含秋惊呼,迅速调整绣架角度。银线在月光折射下形成细密网格,将墨梅图案分割成十六个区域。含月取来放大镜,发现每个区域都用不同针法绣制:“这是唐代失传的‘十六股同色绣’!”
她用银针挑起一根丝线,在月光下轻轻拉扯:“丝线被分成十六股,每股颜色略有不同。只有在满月的月光下,不同波长的光线才能让图案显形。”含秋翻出《杜阳杂编》,“书中记载杨贵妃曾有一件‘夜光锦’,用的就是类似工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春桃——那个会刺绣又懂江南绣法的侍女。
李承乾听闻发现,连夜召见春桃。书房内烛光摇曳,丝帕平铺在紫檀木桌上,月光透过天窗洒在上面,银线图案若隐若现。
“你可会这种刺绣?”李承乾指着丝帕,目光锐利如鹰。
春桃脸色苍白,扑通跪下:“奴婢...奴婢只会简单的苏绣...”她偷瞄丝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针法与母亲教她的“水纹绣”极为相似。
“抬起头来。”李承乾声音低沉,“本王知道你父亲是江南盐商沈万山。你入宫接近本王,究竟有何目的?”
春桃身体剧烈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奴婢只想为父翻案!他是被江南世家陷害的!”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绝,“殿下若信得过奴婢,奴婢愿尝试解密!”
李承乾沉默片刻,挥手道:“取刺绣工具来。”
三日后的满月夜,春桃在长安城外的别业开始工作。她将丝帕固定在特制绣架上,用银剪小心挑开受损的丝线。月光下,十六股丝线如同活物般在她指间穿梭。
“这不是普通图案。”春桃突然停手,额头渗出细汗,“这是航海图!”她用朱砂笔在纸上描出轮廓,“这是琉球,这是吕宋,这里标注着‘越王’——应该是指盘踞在南海的越王后裔。”
李承乾凑近一看,航海图旁还用极小的字绣着“岁贡三万石”、“兵器走私”等字样。他猛地攥紧拳头:“江南世家不仅勾结魔心宗,还想在海外建立势力!”
与此同时,琉球国的甘蔗园内,数百名苦力正在监工的皮鞭下劳作。他们大多是被拐卖的汉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角落里,一个名叫阿海的青年悄悄用甘蔗叶传递纸条:“月圆之夜,烧毁仓库。”
“大哥,东西准备好了吗?”旁边的少年低声问,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阿海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半截青铜令牌——与李承乾发现的那半片一模一样。“这是从监工身上偷来的,”他声音压得极低,“上面的蛇纹与前几天来的中原商人腰间玉佩相同。”
远处传来监工的呵斥声,两人迅速散开。月光下,阿海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望着大海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长安的太子殿下,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含月从太医院借来特制放大镜,将丝线固定在青铜支架上。月光透过镜片,在纸上投下清晰的断面图:“这蚕丝经过特殊处理,”她用银针挑起一根丝线,“寻常蚕丝只能劈成八股,这根却能劈成十六股——必须用冬至日的头茬蚕丝,在梅花水中浸泡七日七夜。”
含秋迅速翻阅《天工开物?乃服篇》:“找到了!‘冰纨劈丝法,传自吴郡沈氏,需以少女指尖温度捻丝,方能保持韧性。’”她突然抬头,“这是江南沈家的独门技艺!春桃姑娘,你...”
春桃脸色煞白,指尖颤抖:“母亲确实姓沈...她教我刺绣时说过,劈丝要像‘抽茧剥丝’,力道均匀才能劈出十六股。”她突然跪倒在地,“殿下,奴婢愿以性命担保,定能解开这丝帕秘密!”
李承乾扶起她,目光复杂:“本王相信你。三日后是满月,我们去城外别业解密。”
别业的绣房里,春桃望着月光下的丝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的冬至,母亲在院中教她劈丝:“阿桃记住,这十六股丝线代表十六个方向,”母亲用银剪剪断丝线,“将来若遇到危险,就用这个本事自保。”
“母亲,为什么我们沈家会这种技艺?”年幼的春桃好奇地问。
母亲叹了口气,望着江南方向:“因为我们是越王后裔。当年先祖南渡,带走了这门手艺。”她突然捂住嘴咳嗽,鲜血滴在丝帕上,“若有一天沈家出事,你就去找东宫太子...”
春桃猛地回过神,发现泪水已打湿丝帕。月光下,十六股丝线仿佛变成母亲的手指,在她眼前勾勒出清晰的航海图——那是从江南到琉球的航线,每个暗礁位置都用银线标出。
李承乾接到春桃的解密结果时,正在与傅青竹议事。航海图上“岁贡三万石”的字样刺痛了他的眼睛——这相当于江南半年的赋税。
“三皇子最近频繁召见岭南商人,”傅青竹低声说,“上个月他府中还进了一批琉球特产的龙涎香。”
李承乾冷笑一声:“看来孤的好三弟,早就和江南世家勾结在一起了。”他突然拍案,“传我命令,让吏部严查所有与琉球贸易有关的官员!”
傅青竹却按住他的手:“殿下三思。没有实证,动不了三皇子。”他指向航海图上的“越王”二字,“不如从这里入手——找到这位越王后裔,就能拿到江南世家走私的证据。”
甘蔗园的工棚里,阿海正用炭笔在地上画着反抗计划。他的同伴阿木突然低声说:“听说了吗?昨天有艘中原商船靠岸,船上下来的人腰间都挂着蛇形玉佩。”
阿海握紧拳头:“那是魔心宗的人!”他取出青铜令牌,“我父亲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三年前,他亲眼看到戴着同样玉佩的人将父亲推进海里。
“兄弟们,”阿海突然站起,声音压得极低,“今晚月上中天时,我们先抢监工的钥匙,打开武器库,然后...”他用炭笔在地上画出仓库位置,“放火烧了甘蔗仓库,趁着混乱逃到海边,那里会有船接应我们。”
角落里一个白发老者突然开口:“我知道那艘中原商船的底细,”他曾是琉球国的史官,“船上运的不是货物,是兵器——江南世家要在这里建立据点,对抗朝廷。”
阿海将青铜令牌交给白发老者:“这是开启武器库的钥匙。”老者抚摸令牌,眼中闪过泪光:“二十年前,我就是用这个令牌打开越王墓,取出先祖留下的兵书。”他突然站起,声音铿锵有力:“今晚,我们不仅要逃出甘蔗园,还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