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雪青色丝帕平铺在青铜盘中,烛火在丝帕上投下斑驳光影。三天来,他尝试了所有方法:用温水浸泡未见异常,沸水蒸煮仍无变化,甚至用了西域进贡的透光石照射——那方看似普通的杭绸帕子,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殿下,含月姑娘求见。”侍卫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承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让她进来。”
含月捧着个黑漆木盒走进书房,发髻上别着支银簪,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为了研究丝帕,她和含秋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殿下,我们尝试了十二种试液,”她打开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小瓷瓶,“包括西域的‘显影水’和南疆的‘见血封喉’汁液,都没能让丝帕显现异常。”
李承乾拿起丝帕,指尖划过墨梅图案:“不可能没有秘密。雾容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东西,绝不可能只是块普通丝帕。”他突然将丝帕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杭绸边缘,却只留下焦黑痕迹。
含月和含秋的房间同样彻夜通明,紫檀木长桌上摆满了工具:放大镜、小秤、各种试液,还有从太医院借来的银针。丝帕被固定在竹制绷架上,两人正用银针仔细挑着丝线。
“姐姐你看,”含秋突然惊呼,“这墨梅的花蕊用了七种丝线!”她用放大镜照着丝帕,“寻常刺绣最多三种颜色渐变,这太不合常理了。”
含月接过放大镜,瞳孔因专注而收缩:“这不是普通丝线,里面掺了极细的金属丝。”她用银针挑起一根丝线,放在烛火上灼烧,金属丝迅速蜷缩成小球,“是银线——难怪各种试液都无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含月迅速取来磁石,在丝帕上方移动。当磁石经过墨梅图案时,银线竟微微颤动,在纸上投下奇怪的影子——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
晚膳后,李承乾仍在书房翻阅古籍。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已是三更天。他揉了揉肩膀,想起还在研究丝帕的含月含秋,便吩咐侍女:“将桌上的莲子羹送去给含月姑娘她们。”
侍女名叫春桃,是三个月前进宫的秀女,因容貌清秀被分到东宫。她本以为能得到太子青睐,没想到李承乾心思全在朝政和那些奇怪的丝帕上,对她始终冷淡。
“是,殿下。”春桃端起食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走到含月房外,听到里面传来讨论声:“...银线的排列应该对应星图...”春桃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都是因为这些女人,太子才不理会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温顺的表情推门而入:“含月姑娘,含秋姑娘,殿下让奴婢送来宵夜。”
含月头也没抬:“放那儿吧,我们正忙着。”
春桃将食盒放在角落,目光扫过桌上的丝帕。那方雪青色杭绸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墨梅图案扭曲如蛇。她突然开口:“姑娘们已经研究两天了,不如先歇息片刻?”
含秋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春桃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专注研究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风吹动烛火,在墙上投下她扭曲的影子,像极了丝帕上的九头蛇纹。
四更天时,含月突然惊呼:“我知道了!”她取来一盆清水,将丝帕浸入其中,然后对着月光举起,“银线在水中会折射出不同的光!”
含秋凑近一看,果然发现水面上浮现出细小的文字:“玄武湖水神庙,三月初三,祭祀大典。”两人激动地对视一眼,终于破解了丝帕的秘密。
而此刻的春桃,正躲在窗外的阴影里,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悄悄退去,袖中藏着的小瓷瓶碰撞发出轻微声响——那是她从太医院偷来的“化尸水”。既然得不到太子的心,那这些阻碍她的人,都该消失。
李承乾的青铜盘里整齐排列着三支试管,分别装着井水、温水和沸水浸泡过的丝帕溶液。他用银簪搅动溶液,井水试管泛起细密泡沫,温水试管出现淡紫色沉淀,沸水试管却清澈如初。
“奇怪。”李承乾皱眉,“我记得书中说银遇水会微量溶解,为何沸水反而无法溶解?”他突然想起西域使者进贡的“冰蚕丝”,那种丝织品遇热收缩,遇冷膨胀——这方丝帕的材质莫非与冰蚕丝有关?
窗外传来晨鸟啼鸣,李承乾已彻夜未眠。案上散落着十二张纸,每张都画着丝帕在不同条件下的变化:月光下呈青灰色,烛光下泛银光,阳光下则完全透明。“这根本不是凡间之物。”他喃喃自语,将丝帕贴近耳畔,隐约听到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共振。
含月含秋的房间里,争论声此起彼伏。含月坚持丝帕上的银线对应星图:“你看这七颗银线的排列,与北斗七星完全一致!”她铺开天文图,用朱砂笔连线,“斗柄指向东南,正是江南方向。”
含秋却认为是水系地图:“墨梅的枝干走向与秦淮河的流向吻合。”她取来金陵舆图,“这朵墨梅的位置恰好是玄武湖水神庙。”两人争执不下,直到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丝帕上,才同时惊呼——银线在阳光下形成的图案,既是星图也是水系图!
“是立体密码!”含月激动地站起来,“需要同时对照星图和水系图才能破解!”她迅速取来两样图册,将丝帕放在中间,银线的影子在纸上形成清晰的坐标:“水神庙,祭坛第三级台阶,东侧第五块砖下。”
春桃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呼,心沉到谷底。她悄悄将一小撮盐巴混入汤中——这是她从厨房偷来的粗盐,颗粒比细盐大,更容易附着在银线上。
“姑娘们,殿下让奴婢送来醒酒汤。”春桃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容。
含月正忙着记录坐标,随口道:“放那儿吧。”
春桃放下托盘时,故意将汤碗往丝帕方向推了推。汤汁溅出几滴,落在丝帕边缘,银线立刻失去光泽。含秋惊叫着拿起丝帕:“怎么回事?银线变黑了!”
春桃心中暗喜,脸上却装作惊慌:“奴婢不是故意的!”
含月皱眉:“算了,你先下去。”她急忙取来清水擦拭,却发现银线的黑色无法去除——粗盐与银发生了化学反应,星图坐标已经模糊不清。
春桃退到门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正慢慢遮住月亮。“这只是开始,”她低声说,“江南世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李承乾接到禀报赶到时,含月含秋正对着变黑的丝帕发愁。他拿起丝帕,发现只有边缘的银线受损,中心的墨梅图案完好无损。
“殿下,我们已经破解了坐标...”含月声音哽咽。
李承乾摆摆手,目光落在丝帕中心:“真正的秘密可能在这里。”他突然想起春桃送汤的时机太过巧合,“那个侍女叫什么名字?”
“春桃。”含秋回答。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把她带来见我。”
侍卫很快回报:“殿下,春桃不见了!她的房间里只留下这个。”侍卫递上一枚玉佩——正是江南沈家的族徽。
李承乾握紧玉佩,指节发白。这盘棋局越来越复杂,而他似乎正一步步走进对手设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