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放下手机，指尖在冰凉的屏幕边缘敲了敲。
东郊，废厂区，车房……这帮阿飞，听起来不全是瞎混的，至少有个据点，还有懂改装的人。
“专业场地”说不定真能着落在他们身上，顺便，也能看看他们的成色。
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平常的神色，周扬林晓他们还在嘀咕着柳玉哲太傲。
“别光顾着议论人家，她把精酿啤酒的风味科学说得头头是道，这就是人家的本事。
你们把今天争论的那些点，关于水果风味稳定性和增味技术的，整理个简要报告给我。说不定，咱们真能搞个‘果汁与发酵饮料风味跨界研讨会’，请她来当个特约吐槽嘉宾。”
年轻人被这个略带调侃的点子逗乐了，气氛松弛下来，纷纷应声。
李伟这才真正放松下来，顺手拿起桌上调休时忘带走的私人手机，屏幕解锁，家族群鲜红的未读消息数字跳了出来。他点开，刷屏的羊蝎子图片和烫头焦虑扑面而来，发送者无一例外都是他那位永远在线、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大表哥。
他哑然失笑，正准备锁屏，一条新的群消息蹦出来，来自谢爽，没文字，只发了个实时定位，显示是本地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紧接着，宋和平在下面跟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李伟瞬间就明白了。得，那三位祖宗正聚餐呢，难怪没人搭理大表哥的深夜食堂调研。
李伟把手机揣回兜里，拍了拍手，对研发室的众人说：“今天就到这，数据整理好。明天继续。”
他关掉主灯，只留下几盏安全照明。离开大楼，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点。
“互助友爱群”里，大表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
【老王家新开的羊蝎子到底行不行啊？在线等挺急的！】
【附图：一锅红油翻滚的羊蝎子】
【有人试过xx那个网红理发店吗？我想烫个头】
【今年五一调休真绝了，等于没放…】
【咋没人说话？都干嘛呢？@全体成员】
消息静静躺在那里，一小时了，一个回复都没有。
不是没人看，而是此刻，群里三位最活跃的成员，正面对面坐在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
宋和平捞起一筷子肥牛，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了滚，塞进嘴里，含糊地问：“刚群里是不是有人说话？”
坐他对面的谢爽头都没抬，正跟一片毛肚较劲：“大表哥日常刷屏呗，谁理他。倒是你，宋和平，赶紧把鸭血下了，老了就不好吃了。”
旁边的宋颜颜慢条斯理地吹着碗里的虾滑，没参与关于涮品的讨论，手机屏幕暗着放在一边。
“说起来，”谢爽把烫好的毛肚吞下，忽然想起来什么，眉毛一扬，“李伟那小子，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他十回有八回在忙他那果汁大业。上次管他借车，好家伙，就用一杯他自己捣鼓的什么‘晨曦’果汁把我打发了！一杯果汁换我宝马钥匙，他可真会做生意！”
他说得义愤填膺，却绝口不提自己后来骑着李伟那辆摩托车，在江边溜达了好几圈，引得路人侧目时心里那点暗爽。
宋和平听了，想象了一下谢爽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黑大衣，骑在一辆摩托上的画面。
“你穿黑大衣骑摩托？”宋和平乐不可支，“画面太美，我不敢想。李伟没给你配个头盔？”
“宋和平你找死是吧！”谢爽立刻炸毛，拿起一颗花生米就扔过去，“重点是那小子抠门！拿果汁糊弄我！”
“行了行了，”宋和平笑着躲开，“李伟创业期，忙点正常。不过他最近是有点拼，上次见他，聊的都是供应链、冷链什么的。感情生活呢？还单着？”
谢爽夹起一块午餐肉，闻言撇撇嘴：“他？高中那会儿跟胡晓燕早恋，闹得轰轰烈烈，结果呢？大学反而单了，忙工作清心寡欲。我看他眼里现在只有他的橙子苹果梨。”
“胡晓燕……”宋和平想了想，“是不是后来特别作那个？”
“何止是作！”谢爽来劲了，“恋爱前小鸟依人，恋爱后简直大变活人，查手机那都是基本操作，稍微回信息慢点就夺命连环call，还特爱在公共场合让人下不来台。李伟后来跟我喝酒时说，那段时间他最大的感悟就是——有些人吧，适合远远看着，真在一起了，滤镜碎一地，里子可能还不如普通人。”
宋和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喝了口酒：“这话有点道理。有些人，缘分就那么多，强求不来，早点看清是好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的事，语气里带了点感慨。
“不过，”谢爽眼睛转了转，闪过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夏知秋……好像对他有点意思。跑他店里跑得可勤快了。”
宋和平一愣：“夏知秋？那姑娘不错啊，大大方方的。李伟什么态度？”
“他？他眼里除了果汁，还能有什么态度？”谢爽耸肩，“不过嘛，嘿嘿……”他故意拉长语调，瞥了一眼宋和平。他可记得清楚，宋和平以前开玩笑立过flag，说李伟要是能先脱单，他就怎么着来着。现在有好戏看了，但他偏不点破。
宋和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嘿嘿什么？怪瘆人的。”
“没什么，吃你的鸭血吧！”谢爽低头猛吃，嘴角却翘着。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吃东西的宋颜颜，被辣椒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赶紧拿起旁边的酸梅汤灌了几口。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宋和平给她递了张纸巾。
宋颜颜接过纸巾，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低声道：“没事，辣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听到他们讨论李伟的感情史，尤其是提到“有些人适合远远看着”和夏知秋时，她心里莫名一慌，不小心就呛到了。
那个混乱的、带着酒意的夜晚，那个意外的、短暂的触碰……像一道细小的电流，突然窜过心尖。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放下手，赶紧又喝了一口酸梅汤，冰凉的液体压下喉间的不适和脸上异常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