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晃了晃手里那杯“热带风暴”：“学姐，您这话说得轻巧。你们酿酒，麦芽酒花酵母，东西摆那儿，按谱子来就行。我们这呢？今天芒果甜明天芒果酸，碰上批涩口的草莓，整锅风味都得翻车！你们那叫照着食谱做大餐，我们这叫天天开盲盒还得做出米其林，这是一回事吗？”
柳玉哲眉毛都没动一下：“开盲盒？那是你们原料关没把好。我们做实验批次，一个参数不对，整罐酒就是馊水。你们一杯调坏了，倒掉重来就是。谁容错率更低？”
林晓正在测果汁的甜度，闻言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挺清晰：“我们重来一次时间短，但客人喝到嘴里觉得不对，下次就不来了。你们酒酿坏了，好歹能关起门自己倒掉。我们每一杯都是‘开门营业’，压力不一样。”
“哦？”柳玉哲走近两步，看了看林晓手边那堆草莓，“那你们怎么保证‘开门’时每一杯都对？靠祈祷今天的水果懂事？”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插话进来：“所以我们建标准啊。什么样的草莓能用，糖度酸度到什么区间，洗怎么洗，切怎么切，都有规矩。这不是跟你们选麦芽、控水温一个道理？只不过我们的‘麦芽’会呼吸，会变化。”
“会呼吸，会变化，就更该用更厉害的手段去驯服。”柳玉哲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话里的劲儿一点没松，“发酵就是驯服。把不确定的糖，变成确定的酒精和风味。你们呢？靠糖？靠香料？还是靠‘我觉得今天手感不错’？”
周扬有点被“驯服”这个词刺激到了：“我们靠的是对水果本身味道的理解和搭配！你以为加个罗勒就是玩花样了？那是为了把芒果的腻压下去，把香气提起来！就像你们用酒花压麦芽的甜，提酒体的香！道理都是通的，别说得好像就你们在做学问！”
“通？”柳玉哲终于稍微挑了挑眉，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表情，“那你们通一个我看看。不用加糖，不用加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就用手头这些草莓、蓝莓，做一杯让我觉得‘嗯，有点意思’的东西出来。不用像啤酒，就像一杯好喝的、不简单的果汁。”
她环视一圈：“做不出来？那就还是……”
“做就做！”林晓忽然打断她，把手里的草莓往操作台上一放，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但你也别拿啤酒那套来套我们。果汁的好喝，就在那份新鲜和直接。你们酿酒要等，我们做果汁，争的就是入口那一瞬间的‘对味’！”
柳玉哲看着林晓，又看了看旁边摩拳擦掌的周扬几个人，沉默了两秒。
“……行。”她吐出这个字，语气听不出褒贬，“至少劲头还行。那我等着看你们这‘一瞬间的对味’。”
李伟从始至终没插嘴，只是听着，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嘴角噙着一点压不住的笑。
他看着柳玉哲那张干净又带着刺的脸，心里那点算盘拨得噼啪响：够辣，够较真，肚子里也有真东西。
这不是来砸场子的，这是来……免费当高级陪练兼人才测评官的。
李伟靠在操作台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乐开了花，那点“挖人”的念头，像见了雨的春笋，噌噌地往上冒。
属猫的李伟，尾巴尖儿都快愉悦地晃起来了——怎么把这只干净又犀利的小猫，骗…哦不，请回自己的窝里来呢？
他正琢磨着是火上浇油再让他们辩论会儿，还是该出面打个圆场顺势邀请柳玉哲深入合作，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李伟犹豫了一秒，还是走到窗边接了：“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夹杂着引擎背景音的、有点流里流气却又不乏兴奋的声音：“哟，李老板！贵人多忘事啊？上次东郊废厂区，哥几个跟你打招呼来着？怎么样，想好哪天‘交流交流’没？哥几个手都痒了！”
李伟一愣，脑子里迅速闪过那晚几个开着改装车、眼神里混着挑衅和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飙车党？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电话那头还在嚷嚷：“怎么着，李老板？用你那大奔？咱可得说好，公平竞技啊！”
李伟迅速回神，嘴角一勾，心里有了主意。怂？那不可能。但这帮家伙成分复杂，有真玩车的，也有纯混场子的，不能真开自己新车去莽。
他对着话筒，语气轻松却带着点故意的较真：“我那车不合适。要玩，就玩得专业点。这样，给我点时间，我弄辆‘正经’点的车。咱们也别野地里瞎跑，找个有保障的专业场地，正经赛一场。怎么样，敢接吗？”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李伟这么“上道”，还要搞正规化。随即，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我靠！李老板讲究！行啊，找场地是吧？谁怕谁！你定时间，我们这边随时奉陪！保证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家伙！”
“成，那我联系好了通知你们。”
这帮阿飞，鱼龙混杂，但里面肯定有懂行的，说不定就有他需要的“资源”。
柳玉哲最后看了一眼操作台，语气依旧清淡，但少了点尖锐：“你们……还行。至少不是在胡闹。”算是她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你的‘须尽欢’，我会去拜访的。”李伟适时接话，笑容真诚，“期待尝尝你的‘发酵艺术’。”
柳玉哲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背影。
“李老板！场地有眉目没？哥几个可都等着呢！”那头的声音嘈杂，混着明显的引擎轰鸣和金属敲击声，像是在某个修车铺。
李伟心思一动，走到窗边，压低了点声音：“催这么急？车我还在看。你们呢，用什么车？别到时候我找好场地，你们开个家用车来，那多没劲。”
“瞧不起谁呢！”对面立刻嚷起来，背景音里有人骂了句脏话，接着是另一个更沉稳些的声音接过电话：“李老板，放心。我们这边有硬货。东郊‘老枪’车房知道不？我们常在那儿弄车。你要看场地，要不先过来瞧瞧？顺便……也看看咱们的‘诚意’。”
“老枪车房？”李伟记下这个名字，语气不变，“行啊，地址发我。不过今天不行，我这儿有事。明天下午吧，我抽空过去看看。”
“成！等你！”那边爽快答应，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