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怀表放回口袋,指腹还停留在金属表面。他抬头看向其他人,林小棠正盯着那张重绘的符号图,秦月在检查摄像机的存储进度,苏明远站在桌边,目光没从父亲日记上移开。
“我们得回去。”陈默说。
没人问回哪里。他们都明白。
四人离开房间,穿过街道,走回那栋废弃古宅。门没锁,也没坏,只是虚掩着。陈默推开门,灰尘落在鞋尖上,屋内空荡,墙角堆着几张破椅子,地板有裂痕,但不再渗水。
他们走进大厅。
墙面忽然动了。
一道光影从墙皮下浮起,像被看不见的手慢慢揭开。画面开始流动——雨夜,公路,几辆警车停在路边。穿旧式警服的人从车上抬下襁褓,抱向不同方向的救护车。
秦月立刻拔掉摄像机电源。
苏明远往前一步,眼睛盯着其中一个身影。那人穿着队长制服,帽檐压低,怀里抱着两个婴儿。他先走向一辆车,放下一个,又转身走向另一辆,把第二个送进车厢。
“那是我父亲。”他说。
林小棠靠近墙面,右手胎记开始发烫。她没缩手,而是将手掌贴了上去。影像瞬间清晰,颜色变深,连雨滴落下的轨迹都看得清楚。但她也感觉到一股杂乱的情绪涌进来——疲惫、压抑、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咬住牙,集中注意力,只去看抱婴人的脸。
其他信息被过滤掉。哭声消失了,风声变弱,只有那几个刑警的表情被放大。她看到其中一人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是23点56分。
“他们在卡时间。”她说,“和星图对得上。”
陈默打开录音机,调到最高灵敏度。机器开始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把设备靠近墙面,试图录下影像中的声音。起初只有杂音,接着是一段模糊的对话。
“……必须分开送。”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名单已经烧了。”
录音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画面随之停顿。
所有光影凝固在墙上。雨滴悬在半空,人影不动,连烟雾都静止。
林小棠收回手,胎记的热度还在,但不再刺痛。她喘了口气,靠在墙边。
就在这时,天花板中央亮起一道光。
不是投影,也不是幻觉。它独立存在,像从某个真实空间透过来的光线。一个女人站在门廊前,穿着护士服,头发挽成旧式发髻。她对着这边微笑,嘴唇微动。
“他们终于找到了家。”
陈默猛地抬头。
那是他母亲。
银镜在他口袋里微微发热,但他没拿出来。他知道这不是灵体显现,也不是幻象。这是记忆本身在回应。
林小棠看着那道影像,右手不自觉地抚过胎记。这一次,她感受到的不是侵入,而是连接。像是有一根线,从她的身体延伸出去,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苏明远盯着母亲留下的画面,手指攥紧怀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在日记里画钟楼的结构,为什么反复标注那个时间点。他不是在记录任务,是在留下线索。
秦月一直没说话。她把摄像机重新开机,但只用于本地录制。镜头对准空中那道光影,画面稳定捕捉。她知道这段影像不能外传,也不能公开。这不是为了流量,是为了保存。
影像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慢慢消散。
墙上的画面恢复流动,雨继续下,人继续走。但那种压迫感已经消失。仿佛整个空间松了一口气。
林小棠低声说:“原来家不是地方,是被人记住。”
陈默没回应。他关掉录音机,把设备收进包里。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等他直起身,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
“我们该走了。”他说。
没人动。
外面起了风,门轻轻晃了一下。屋内的灰尘被吹起,在光线下飘动。林小棠抬起手,看着胎记的位置。温度正常了,也不再发红。她第一次觉得这东西不是诅咒,而是钥匙。
苏明远把怀表握在手里,走到墙边。他伸手碰了碰刚才浮现影像的地方。墙面冰凉,没有能量波动,也没有残留痕迹。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可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月把摄像机装进包里,只留下三脚架撑着屏幕。数据还在备份,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四。她看了一眼陈默,又看向林小棠。
“你们信吗?”她问。
没人回答。
陈默站在大厅中央,左眼的单片眼镜反射着微弱的光。他想起母亲生前最后的日子,她在疗养院的窗前坐了很久,总望着某个方向。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神志不清。现在他懂了,她是在等这一天。
等有人回来,把故事接下去。
林小棠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还记得她哼的那首歌吗?”
陈默点头。
他打开录音机,找到刚才录下的那段杂音。在所有干扰之下,有一段极轻的旋律,断断续续,但能辨认出来。是他小时候常听的安魂曲。
录音播放到最后,声音渐弱。墙面的影像又一次停住。
所有人抬头。
空中再次浮现那道光影。
母亲站在门廊前,这次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向门外。
她的手指笔直,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默转头看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