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西明下起了细雨。
林万骁站在酒店房间窗前，看着雨丝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昨日的交锋还历历在目，那种被聚光灯炙烤、被尖锐问题围攻的感觉，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不过，真正的危险可能不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质疑，而是藏在暗处的杀机。
手机震动，是王德标发来的信息：“书记，截获一条境外加密通讯，提及论坛期间‘特别行动’，时间窗口为今明两天。已加强安保力量，但您务必提高警惕。”
林万骁回复：“知道了。注意自身安全。”
他放下手机，仔细检查了今天要穿的衣服，西装内侧有防弹纤维，领带夹里藏有定位器，这些都是出发前省公安厅特别配备的。他原本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现在看来，必要。
早餐时，秦致远注意到林万骁比平时更加警觉，不时用余光扫视餐厅四周。
“书记，有什么情况吗？”
“提高警惕总是好的。”林万骁没有多说，“今天论坛闭幕式，按计划我要做总结发言。发言稿最后检查一遍，特别是数据部分，不能有任何差错。”
“已经检查三遍了。”秦致远递过平板电脑，“书记，您看这个调整…”
话音未落，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耳朵里塞着耳麦的安保人员快步走进来，神色严肃地扫视全场。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郭鹤年。
他今天似乎格外精神，银灰色西装搭配深紫色领带，正微笑着与身边的外国代表交谈。但林万骁注意到，郭鹤年的目光几次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这边，眼神里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书记，郭市长那边…”秦致远也注意到了。
“不用理会，做好我们的事。”林万骁收回目光。
上午的议程是“区域经济一体化”专题研讨会。林万骁的发言被安排在第二个。当他走上讲台时，能感觉到台下数百道目光的注视，有期待的，有审视的，也有…别有用心的。
“各位，区域合作不是零和博弈，而是共赢发展。”林万骁开口，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西明的实践证明，边境地区可以成为连接各方的桥梁，而不是隔阂彼此的屏障…”
发言进行到一半，意外发生了。
会场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中年女人推着清洁车进来。这本身并不奇怪，论坛期间酒店保洁随时待命。但女人的动作有些僵硬，推车时眼睛不停扫视会场，最终定格在林万骁身上。
林万骁正讲到关键处：“…所以我们需要建立…”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个保洁女人的右手从清洁车里抽出了手枪： 黑色，金属质感，在会场灯光的反射下闪过一道冷光。
枪！
时间仿佛变慢了。林万骁看到女人的手臂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看到台下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依然在认真听讲；看到秦致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煞白；看到安保人员正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但距离太远…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左侧闪避，同时身体下蹲。
“砰！”
枪声在密闭的会场里格外震耳，回音久久不散。子弹擦着林万骁的右耳飞过，击中了他身后的电子屏，屏幕瞬间炸裂，火花四溅。
“啊”台下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人群慌乱地趴下或寻找掩体。
“保护林书记！”安保队长嘶吼着扑过来。
那个女保洁见一击不中，立即扔下枪支，调头就跑，却被附近迅速赶来的几个安保人员死死摁住，当场被擒。
混乱中，林万骁已经被安保人员围在中间，迅速向后台撤离。他的右耳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指尖染上鲜血，子弹擦伤了耳廓。
“书记！您受伤了！”秦致远的声音在颤抖。
“皮外伤，不要紧。”林万骁反而异常冷静，“封锁会场，检查还有没有同伙。通知公安部门，立刻介入。”
会场已经乱成一团。代表们惊慌失措，有的躲在桌椅下，有的向出口涌去。安保人员大声维持秩序：“请大家保持冷静！待在原地！危险已经控制！”
林万骁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退到后台休息室。门刚关上，他就对秦致远说：“立刻联系省委办公厅和省公安厅，汇报情况。另外，请组委会协助，安抚参会代表，尽量减小影响。”
“可是您的伤…”
“我说了，不要紧。”林万骁从急救箱里找出纱布，按住耳朵，“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确保其他代表的安全；第二，查清袭击者的身份和动机。”
“书记，医生来了。”秦致远带着酒店医疗站的医生进来。
医生检查了林万骁的伤口：“耳廓撕裂伤，需要缝合。不过万幸，子弹只是擦过，没有伤及耳道和颅骨。”
“就在这里缝。”林万骁说，“我不去医院，下午的闭幕式我还要参加。”
“可是书记，您的安全…”安保队长急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正常出席。”林万骁语气坚定，“如果我躲起来，反而显得我们怕了。对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扰乱论坛，制造恐慌，破坏中国的形象。”
医生在秦致远的协助下开始清创缝合。没有麻药，针线穿过皮肉的刺痛让林万骁额头渗出冷汗，但他一声不吭。
缝合过程中，陆续有人来汇报情况。
组委会负责人惊慌失措地进来：“林书记，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加强了安保，公安部门也赶到了…”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林万骁反而安慰他，“犯罪分子的手段防不胜防。现在关键是处理好后续，确保论坛顺利闭幕。”
公安部门的领导也赶到了，是西明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丁强，脸色凝重：“书记，我们已成立专案组，全力侦破此案。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刺杀行动，可能与境外势力有关。”
“我建议，案件侦办与论坛进行分开。”林万骁思路清晰，“论坛按计划继续，公安部门秘密调查，避免引起更大恐慌。”
“可是您的安全…”
“加强安保就是。我相信公安机关的能力。”
伤口缝合完毕，医生缠上绷带。林万骁的右耳被白色纱布包裹，在深色头发映衬下格外醒目。但他神情自若，仿佛刚才经历生死一线的不是自己。
“致远，把我下午的发言稿拿来，我再看看。”
“书记，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拿来。”
秦致远不敢再说，递上平板电脑。
中午时分，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开。林万骁接到十几个电话，有省委领导的关心，有兄弟省市代表的慰问，也有外交部相关司局的询问。他一回应，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下午两点，论坛闭幕式准时举行。
当林万骁走上主席台时，台下先是一阵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右耳的白色绷带成为全场焦点，但他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神色从容。
“各位嘉宾，各位朋友。”他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今天上午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但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大家：暴力吓不倒我们，威胁阻不断我们。中国推进区域合作的决心不会变，西明扩大对外开放的脚步不会停。”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事实上，这次事件更让我们认识到合作的重要性。”林万骁继续说，“犯罪无国界，安全也无国界。只有各国携手，才能有效打击跨国犯罪，维护地区和平稳定。我在此倡议，建立中国与南亚东南亚国家边境安全合作机制，共享情报，联合执法，共同筑牢安全防线。”
台下，各国代表纷纷点头。连昨天刁难他的珍妮弗和马克，此刻也神情肃然。
发言结束后，论坛主席特意走到林万骁身边，握着他的手：“林书记，您的勇气和担当令人敬佩。我代表组委会，对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万骁微笑回应。
闭幕式结束，林万骁在严密的安保下返回酒店。一路上，秦致远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书记，您不害怕吗？”秦致远终于问出来，“子弹就差那么一点…”
“怕。”林万骁坦诚地说，“我也是人，怎么会不怕？但怕解决不了问题。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镇定。因为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的表现，会影响他们的判断，会影响局势的发展。”
他看向车窗外，雨已经停了，春城的街道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的光芒。
“致远，你记住：为官一任，不仅要干事创业，还要敢于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今天如果我躲了，退了，那不仅是我个人的耻辱，更是西明的耻辱，是中国的耻辱。”
秦致远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回到酒店房间，王德标的信息已经等在手机里：“书记，袭击者使用的枪支是美制m9手枪，序列号被磨掉，但通过技术手段恢复，确认是三年前美国军方报失的一批装备中的一支。枪支通过缅甸黑市流入，中间经手人指向一个叫‘蝰蛇’的军火贩子，此人与暗河组织有长期合作。”
果然。林万骁放下手机，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右耳的绷带。
五百万美元的悬赏令，美制军用手枪，受过训练的杀手…暗河组织为了除掉他，真是不惜代价。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走的路是对的。对方越是疯狂，越证明他击中了要害。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贾振国书记的电话。
“万骁，你的伤怎么样？”贾振国第一句话就问。
“皮外伤，已经处理了。”
“我都听说了。”贾振国的声音很沉，“这不是简单的袭击，是政治谋杀。省里已经上报中央，公安部将派专案组赴滇，与云南公安联合侦办。你的安保级别提到最高，在案件侦破前，不能有任何松懈。”
“谢谢书记。但我有个请求。”
“你说。”
“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西明的工作节奏。”林万骁说，“新能源项目要推进，跨境电网试点要加快，智慧口岸要升级…这些都不能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万骁，你知道你现在是某些势力的眼中钉吗？”
“我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更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输了。”
良久，贾振国叹了口气：“好。省里全力支持你。但你一定要保重，西明需要你，云西需要你。”
“谢谢书记。”
挂断电话，林万骁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昆明城灯火璀璨，这座春城依然美丽安宁。但在这安宁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摸了摸右耳的绷带，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一枪，没有打死他，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更加坚定。
为国守门，这条路注定充满风险。但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走到最后。
窗玻璃上映出他的面容，平静，坚毅，眼神如铁。
杀手来了，又走了。而他，还站在这里。
这就是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