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桌小明的顺利结识,像一缕春风,吹散了傅曦对新环境的最后一丝不安。他开始逐渐适应小学的节奏:响彻校园的清脆上课铃,每节课不同的任课老师,还有需要遵守的更多、更细致的课堂纪律。然而,在一年三班的课堂上,有一个现象引起了傅曦的注意——举手发言。
与幼儿园里大家七嘴八舌、自由表达的氛国不同,小学的课堂讲究秩序。刘老师明确要求,回答问题必须先举手,得到老师允许后才能站起来发言。起初,傅曦只是众多安静听众中的一员。他看着班上几个活跃的同学,尤其是坐在第一排那个扎着羊角辫、叫王悦的女孩,总是高高地举起手,自信流畅地回答老师的提问,赢得赞许的目光,心里既羡慕又有些怯懦。
他也知道答案,那些问题关于拼音,关于简单的数字,或者关于课文里的小故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可是,要把手举起来,在全体同学和老师的注视下站起来说话,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座小山,横亘在他面前。
他害怕。害怕万一说错了,同学们会笑话他;害怕站起来后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要说什么;害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响亮,老师听不见。于是,他一次次地把已经微微抬起的手,又悄悄地放回桌上,选择当一个安全的“旁观者”。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一周。语文课上,刘老师正在讲解一篇名为《秋天来了》的短文。文中描述了秋天的景象:天高云淡,树叶变黄,大雁南飞。
“同学们,”刘老师用她悦耳的声音提问,“谁能说说,除了课文里写的,秋天还有哪些特点呀?你从哪里能发现秋天来了呢?”
这个问题并不难,它贴近生活,需要的是观察。傅曦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很多画面:小区里桂花树上米粒般大小的黄花,散发出的浓郁甜香;天气变凉后,妈妈给他换上的长袖睡衣;还有和爸爸傍晚散步时,看到天空中偶尔飞过的、排成“人”字形的大雁……
他知道答案!他几乎能感觉到答案在胸腔里跃跃欲试。他的手肘微微离开了桌面,手指蜷缩着,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偷偷环顾四周,已经有三四个同学举起了手,包括那个总是很积极的王悦。
“举手啊,傅曦,你知道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是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就是无法高高举起。
刘老师温和的目光扫过全班,似乎在寻找更多愿意分享的孩子。她的目光在傅曦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鼓励,但没有催促。
就在这时,傅曦注意到,他旁边的小明,那个平时在课间都安安静静的男孩,竟然也慢慢地、有些犹豫地举起了他的右手,虽然举得不高,但姿态很坚定。
连小明都举手了!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了傅曦的心田。如果小明可以,那我也可以!一种不甘落后的情绪和突然涌起的勇气,压倒了所有的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毅然地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手臂伸得笔直,像一棵努力向上生长的小树苗。
刘老师立刻看到了这只新举起的手,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名道:“好,请傅曦同学来回答。”
一瞬间,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傅曦身上。他的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他按照老师的要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视野都变高了,能看到更多同学的后脑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然后清晰地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响亮一些:“秋天来了,我们小区的桂花开了,很香很香。天气变凉了,要穿长袖衣服。还有……晚上和爸爸散步的时候,能看到大雁往南飞。”
他把自己观察到的、想到的,一口气说了出来。虽然语句简单,但描述具体,充满了生活气息。
“观察得非常仔细!说得很好!”刘老师立刻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带头鼓起了掌。教室里响起了零零星星但真诚的掌声。
傅曦在掌声中坐了下来,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一种混合着巨大紧张后的放松和被认可的巨大喜悦,像温暖的潮水般包裹了他。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明,小明也正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整天,傅曦都觉得格外有精神。放学回家,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壮举”告诉了爸爸妈妈:“我今天举手回答问题了!刘老师表扬我了!”
林晓悠和傅景渊看着儿子眉飞色舞、充满自豪的样子,由衷地为他高兴。他们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次举手,对儿子而言,是一次跨越心理障碍的巨大进步,是自信心建立的关键一步。
从那天起,傅曦在课堂上的表现越来越积极。他不再害怕举手,甚至开始享受那种经过思考、组织语言、并成功表达出来的过程。第一次课堂举手发言的成功,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系列积极的变化,让他在小学的学习生涯,真正步入了自信与主动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