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山脊,拂动玄阳肩头的青衫。他掌心最后一道符线刚刚散去,通天箓便轻轻一震,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某种更为隐秘的牵引——像是整片洪荒的符纹脉络,在这一刻微微偏移了方向。
他没有迟疑,立刻将灵觉沉入箓中。三百六十处灵机节点同时传来异样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浮起细密涟漪。那些原本清晰流转的天地符纹,竟被悄然扭曲了一角,像墨笔写就的文字遇水晕开,形未破,意已变。
这不是强行篡改,而是一种渗透式的污染。
他闭目,以“听符”之法追溯源头。灵识如丝,顺符纹逆流而上,穿过层层法则屏障,最终落向无数散修、凡修体内。这些人本无大碍,可就在片刻前,他们识海深处某处微弱的执念被点燃了——有人想起旧怨,有人忆起死别,有人突生贪欲。而这些情绪一旦激荡,眉心便闪过一丝黑芒,随即神智失控,做出违背常理之事。
东南村落,一名猎户持斧劈开邻居家门,口中喃喃“你夺我妻”,实则两家从未结亲;西北山门,两名同门师兄弟拔剑相向,皆称对方“盗我功法”,可二人所修根本不同;中州边缘,一群炼气士围在祖坟前,手持铁镐,高呼“重定血脉气运”,却连自家先祖名讳都说不清。
玄阳睁开眼,眸光清冷。
它不在攻城略地,也不在撕裂封印,而是在人心最脆弱处种下混乱的种子。只要一点执念,就能让它生根发芽,使人自乱阵脚。这种手段不耗大力,却能牵动全局,让秩序从内部瓦解。
他转身走入洞府外的石坪,取出万灵拂尘。尘尾轻扬,他连挥三下,每一下都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符痕。符成即隐,化作“窥心镜影”,分别投往三地事发之所。
片刻后,画面回传。
他亲眼看见那名猎户挥斧前,眼中清明尚存,但当夜风穿过屋檐缝隙时,一道极淡的低语钻入耳中,话音模糊,唯有一词清晰——“报仇”。与此同时,其眉心一闪而逝的黑芒,与符纹扭曲的频率完全一致。
另两处亦然。雷泽修士互攻前,耳边响起颠倒真言:“杀我者即是我”;掘坟之人则齐声念诵:“血脉不纯,当毁”。这些话语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他们自身记忆碎片拼凑而成,再被某种力量放大、扭曲。
玄阳收手,拂尘垂落。
这不是单纯的操控,而是利用人心固有的裂痕,借符纹微调为引,诱发内在崩坏。混沌魔神并未亲自出手,而是布下一张无形之网,等着守序者疲于奔命。
他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
仓颉尚未抵达,女娲仍在整束神力,镇元子也才启程北上。此刻若他分身前往各地救援,看似救民于水火,实则正中敌计——奔波耗力,部署打乱,等盟友赶到时,他已虚弱不堪,再难主导大局。
可若坐视不理呢?
村落会被屠尽,山门会血流成河,人伦纲常将彻底崩塌。那些无辜者不会知道背后有阴谋,只会在临死前质问:为何无人来救?
他不能等。
也不能全去。
他走回玉台,盘膝坐下,将通天箓横置膝前。指尖轻点箓面,以神识为笔,虚画三道符印。
第一道,名为“定文基”。此符不为战斗,只为稳固文字之力。待仓颉到来,只需注入自身感悟,便可激活符引,在东南之地布下“文载符”阵,以文明之序压制混乱低语。
第二道,名为“固地枢”。此符依托地脉运行规律,暗合阴阳流转之势。镇元子一到,便能借此符引梳理西北紊乱地气,切断魔息传导路径,使失控修士自然清醒。
第三道,名为“续命源”。此符最为隐秘,藏于中州龙脉支脉之下,需女娲亲手封印。它不显于外,却能在人心动摇之际,悄然释放造化气息,唤醒对生命的敬畏,阻断自毁冲动。
三道符印逐一烙入通天箓,虽未成形,却已埋下根基。只要三人到场,瞬息之间便可展开应对。
做完这些,玄阳站起身,望向远方。
东方天际泛白,晨雾弥漫山林。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这些不过是前奏,是试探,是逼他暴露节奏的诱饵。
但他也明白,守护之道,从来不是等到万全才动。
有时候,明知前方是局,也必须踏进去一步——因为那一步背后,站着无数无法自保的生灵。
他抬手,将万灵拂尘斜倚肩后。指节微屈,掌心再度浮现出一道短促符线,比之前更凝实,也更锋利。这不是信号,也不是防御,而是一次回应——他对整个洪荒符道本源的回应。
我可以慢,但不能停。
就在此时,通天箓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感应。
而是三股强烈的异常波动几乎同时爆发——
东南方向,数十名村民围攻一座学堂,手中举着火把,口中高喊“焚书明志”;
西北雷泽,七座山峰间的灵气漩涡骤然加速,形成逆向符环,正在吞噬方圆百里清净之气;
中州龙脉支流附近,一名炼气士跪在坟前,双手插入泥土,指甲翻裂,鲜血混入土中,竟让枯草瞬间疯长,缠住周围同伴脚踝。
规模不大,但节奏精准。
每一处都在逼他立刻做出选择。
玄阳站在石坪边缘,目光扫过三地传来的灵波轨迹。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心跳未乱。他知道,这不只是攻击,更是一场布局的开端——对方要的不是他死,而是让他乱。
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动。
他左手按在通天箓上,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三缕符意自掌心分离,悬于空中,各自指向一方。
下一瞬,他指尖微动,准备分化灵识——